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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西游]别叫我悟空》作者：活泼的猴子
　　文案
　　西行如果是一场阴谋，局中人又该如何自处？西行如果是一场交易，被交易的棋子又该怎么破局？
　　你说，若度了世人却失去你，那我何苦走这一路？
　　我却说，终究是我欠了世人一尊真佛。
　　【一句话文案】
　　保护一个易上体质的和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易上：容易被上身，特指被女妖精和女神仙们上身。）
　　【正常版文案】
　　玄奘：悟空，你来上我的身。
　　我：…………我去捉只女妖。
　　玄奘：哎，别走！羊毛毯不是卖了么，我冷。
　　我：你滚！
　　【深情版文案】
　　“空空，我身许佛，可我跟不会负你。”
　　“可惜我不是悟空，这西游路不是我的。”
　　“那我再为你造一个西游又如何？”
　　--
　　腹黑攻VS混乱受，谁强谁弱不知道，但是1V1
　　狗粮有，狗血点滴
　　剧情有，逻辑少
　　考据党慎入！考据党慎入！考据党慎入！
　　--
　　第一人称文，这是作者菌为了自己的笔名开的坑，就酱~~
　　猴子的古耽预收：【敌国太子总想帮我复国】
　　更多坑在专栏里：【花果山水帘洞】
　　猴子的微博：【泼猴一毛】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古典名著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悟空、玄奘 ┃ 配角：八戒、沙僧 ┃ 其它：各路神仙和妖魔鬼怪


第一卷 我不是悟空 
第1章 第 1 章
　　我歪着头看了一眼面前穿着暴露的女子，文殊菩萨好像并不知道现如今女孩子流行的衣服款式，这身衣服虽然有点异域风情，但绣样已经是几年前的了。
　　旁边是她的姐妹，眼光掠过，观音菩萨也太小心了，变也不变个漂亮点的，这么大的脑门，谁会喜欢呢？
　　等等，问题的关键好像不是这些。关键是，是什么呢？我以手扶额，旁边的秃头已经在念经了。
　　这家伙总是这样，看到女人从来不主动说行不行，就知道念经然后还得别人去问他。
　　也罢，问就问吧。我站起身，抻了抻袖子，笑道：“既然师父不合意，那咱们换一家如何？”
　　猪头“嚯”地站起来，神情明显抗拒，不满地拉着我：“这都第三家了，再换，什么时候能吃饭睡觉？”
　　我瞥他一眼，躲开他的纠缠：“好歹你也叫他声师父，难不成他不乐意还强逼着吗？”
　　猪头鼻孔翻了翻：“你看秃头的样子，哪里是不合意，分明就是全身酥软挪不动腿了。反正我饿了，要换你自带他去换，恕不奉陪了。”说着又一屁股坐回椅子里，扭脸不再说话。
　　我摇摇头，看了看门外暗沉的天色，心里想着老沙也该回来了，人却来到秃头身边，低声道：“师父，行不行，你倒是给个话啊？”
　　秃头这时睁开眼，缓缓地吐纳一口，指了指文殊沉声道：“就她吧。”
　　我心中一动，笑着应道：“师父既看中了，徒弟们就先出去，咱们明早再叙。”
　　不待秃头答话，猪头已经欢呼一声从椅子上窜了出门，我见他跑了，连忙跟出去，临走还不忘将观音变的那个“美人”拉走。
　　待我将门掩上，观音还在骂骂咧咧，我抱着胳膊冷笑：“我说菩萨，左右是你们在折腾，你管他选谁呢？”
　　观音朝着门里啐了一口，恨声道：“出来时我跟文殊打赌秃驴选谁，输了的要把自己相好的给度化了。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还有相好的？”
　　观音的脸色此刻已经恢复如常，冲我道声佛号，宝相庄严地笑了笑：“滚滚红尘，各有业障。贫僧又怎么不能有个劫数呢？”
　　去你大爷的，我心道，但面色还是有些僵，点点头：“你们玩你们的，但别太过，秃头不是好惹的。这一点，恐怕不用我提醒你。”
　　观音听了，眼中杀意一闪即逝，转眼又是一副慈悲样子，只是语气带了揶揄：“你还是想想，秃驴要是知道，你早发现我们的身份会怎么样吧。”
　　“还能怎样？”我耸肩，“总不至于杀了我。但始作俑者能不能落好，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说完也不再理会观音，一径朝后院去了。
　　我人刚迈进后院的马棚，老沙急吼吼地扑过来：“你可回来了！你猜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我看了看老沙，开口道：“猪头哪去了？”
　　“他吃饭去了。你听我说啊！”老沙拉着我来到马棚里坐下，“我刚看到黎山老母和普贤菩萨俩人在街角打起来了，你知道为啥吗？”
　　我皱眉，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哇，他们四个不是应该一道……嗨，秃头都成了现在这样，这四个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打起来了？”我不自觉地沉了声，“你看清了？”
　　老沙连连点头：“我当然看清了！他们俩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普贤就差用嘴咬了！那叫一个过瘾！”
　　“说正事！”
　　“哦，对对！”老沙忽然压低了声音四下看看，“他俩是为了秃驴打起来的。”
　　“为他？”我心里一紧，“你快说。”
　　“具体我不清楚，但是我听见普贤说什么，是佛祖让他来的，谁也不能拦着。”老沙想了想道，“梨山老母说他放狗屁，鬼才信他的话。”
　　我看着老沙：“没了？”
　　老沙点头：“没了。”
　　我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你听见这么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说跟师父有关系？”
　　老沙捂着脑袋道：“哦哦，他们提到秃驴了。老母不信普贤，普贤生气骂他是秃驴的相好，才会这么护着秃驴。老母一生气就打了普贤，然后俩人就动手了。”
　　我听完，立时想到刚才门外观音的神情，不由得沉默起来。
　　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秃驴到底是不是金蝉子转世？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这些问题原本答案显而易见，但是现在，我却有些不确定了。
　　“你们怎么在这？”猪头嘴里叼个牙签，哼着歌溜达过来，见了我俩也凑过来，“老大你还不吃饭去？这家的猪蹄子炖的真不错。”
　　我看他一眼：“你自己也是猪，就不怕得疯牛病？”
　　“你也说我是猪，怎么得牛的病？”猪头难得抓住我的话头，哼哼着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天边星河，叹道，“也不知道如今她怎么样了。”
　　我和老沙对视一眼，立刻站起来逃出了马棚，此时不走，猪头肯定会拉着你痛说情史。
　　其实他跟嫦娥一点关系也没有，反倒是他做神仙时的心上人被太上老君看上了，结果被铁扇公主知道之后，硬生生给他扣上了纠缠嫦娥的罪名，玉皇大帝当然不许自己的女人被人惦记，就把他给贬了。
　　说什么投胎时出现误差，根本都是上边算计好的。这世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领导不是。
　　我让老沙去吃饭，自己则转悠几趟，来到了刚才正房的后面，蹲在窗户底下细细听了会。
　　秃驴还是那般饥渴，另一位配合的也不错。毕竟那位有万千法身，总有一款适合秃驴。
　　我心中疑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听来听去也就那么点动静。而且时间很短，大概一炷香，也就彻底静了下来。
　　蹲在窗户下面，我就想自己还真是没意思，这么个破差事躲也躲不掉，推也推不出，我当初是怎么死活不愿意的，可是谁听我说？
　　现在不还是一样跟着走到了现在。那只猴子生来就是父神的宠物，就可以坐享其成。
　　我什么都不是，就得拼了命去搏，将来这一切也都是他的，而我，永远什么都不是。
　　胡思乱想了一会，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无，我也就回了厢房睡下。说来也怪，虽然心绪不宁，但这一觉睡得倒还安稳。


第2章 第 2 章
　　天明早起，我穿戴整齐迈出房门，打眼见秃头正闭目立在院子正中。
　　他身量颀长挺拔，眉目俊逸出尘，此刻夏日早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微风徐徐掀动着僧袍，当真有有如谪仙一般。
　　我一时看的有些出神，冷不防秃头已经到了跟前。
　　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薄唇轻启：“早啊。”
　　我后退两步：“你干嘛？”
　　秃头见我不买账，却也不恼，只转着念珠笑道：“我做了粥和小菜，你去吃点。吃过后，咱们就启程。”
　　我点点头：“昨晚？”
　　秃头看着我，忽然一笑，仿佛春回大地：“很好。”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我看着他白色的僧袍消失在视线里，有点泄气。
　　吃过早饭，老沙牵来马，问我秃驴上哪了。我说不知道，结果他和猪头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我也不理他们，径直出了院子。
　　可刚出院门就差点撞到秃头怀里，秃头的眼神刺的我一惊，暗骂秃驴真恶心。面上却还是恭敬：“师父久等了吧？咱们立时启程，还是有什么要处理的？”
　　秃头仍旧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想叫秃驴还是别的什么就叫，何必叫师父，既委屈了自己，又远了咱们。”
　　我翻个白眼，并不搭腔：“昨晚竟然如此利落，竟然不用徒弟们吗？”
　　秃头笑笑：“你想到哪去了。贫僧好歹是出家人，哪里就像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们昨夜也是论了论佛理，就各自散了。”
　　我刚想反驳，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又有些尴尬，这家伙不会知道我昨晚偷听了吧？
　　“秃驴在这呢！”猪头的声音传来，“老沙，咱们走吧！找着秃驴啦！我就说秃驴肯定要等猴……”后面的话被我一巴掌扇在他嘴里，再也没得说出来。
　　“下一站是哪里？”秃头并没有理会那俩人，只是端庄地坐在马上，望着我，“你要不要上来坐一会？”
　　我摇头：“再往西，就是万寿山了。据说那可是个集天地灵气的好地方，咱们有的转了。”也有的受了，我心想。
　　头上传来秃头一声轻笑：“万寿山？也好啊，我也是久仰大名。”
　　我转头看他，却见他早就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修眉斜飞入鬓，桃花眼半开半阖，白色僧袍纤尘不染。
　　这样的人，就算是剃光了头发，仍旧是耀眼夺目的，也难怪，那么些人想要他性命。不过，只是因为这幅皮囊吗？
　　“想什么呢？”秃头的声音再次飘过来，声音醇厚而温暖。
　　我瞟他一眼，笑道：“想你到时候大展雄风，会如何搅得他们不得安生。”
　　秃头哈哈大笑，又问：“你确定不上来吗？路不近，会很累的。”
　　我稍稍偏了偏头，猪头和老沙在整理行李，并没注意我俩的对话。谁知道呢，也许他们都竖着耳朵偷听呢。
　　“我上马坐前面还是坐后面？”我鼓起勇气，挑衅了一句。
　　话一出口，其实我就后悔了，就知道这个鬼和尚不能叫我安生。
　　果然，一瞬间白色僧袍翻飞，秃头倾身下来，留一只脚勾着马镫。
　　我眼前一花，不知道他如何动作，只瞧见那具身子横在半空，和马背呈“十”字交叉状。
　　他的脸凑的很近，和我气息相闻，他灼灼的目光有如实质般黏着在我脸上，我觉得脸上的温度都有些高。
　　“你想坐前面，还是坐后面？”他呼出一口气，轻笑着看我，“我都行的。”
　　他的眸子闪着光亮，我好像看见了那里面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略带青涩的少年，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是猴子，我分明就是一个人，一个少年。
　　还有猪头，他们说他投胎成了一头猪，可在我眼里，他面相俊美，恍如天神。
　　就连老沙也是威武英挺的样子，大家却说他难看的要命——要别人的命。
　　“脸上的毛都要打结了。”秃头的手覆上我的脸颊，口中喷着灼热的气息让我很不自在，“今儿晚上我给你洗洗。”
　　我被他的手摸得很不舒爽，后退一步瞪着他，秃头身上的光闪到了我的眼。
　　我移开眼睛，匆忙迈着大步离开，甩下一句话：“你快坐好，咱们该出发了。”
　　我听见秃头闷闷地笑声，我很想知道他在笑什么，笑我吗？笑我的胆小退缩？还是笑我的不淡定？
　　但是我没有回头，我是真的胆小吧，怕看到他那双眼睛，怕他跟我说话的那个样子。
　　莫名其妙的怕，怕的自己莫名其妙。


第3章 第 3 章
　　“悟空，你快起来，起来啊悟空！”秃头模模糊糊的声音把我从梦里叫醒，梦里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悟空，你压着我下面了！啊……”秃头呻/吟一声，然后全身紧绷，然后他双眼放空，双手软趴趴地垂了下去，就那么仰躺在我身下。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紧张之下膝盖又撞了他一下。
　　“啊……嗯……”秃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乱，听得我眉头皱了起来。
　　“佛祖知道你是这样的和尚吗？”我胡乱地把衣服穿好，怒目而视，“你刚刚是不是……那个了！”
　　秃头略带潮红的脸上的泛起微笑，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天花板：“是很舒服。”
　　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我攥了攥拳头，咬牙道：“你真是不要脸！”
　　秃头侧过身看着我笑，细长的双眼半开半阖，一只手弯曲支起上身，头抵在拳头上，像是一尊卧佛。
　　因为睡觉，他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披着，领口大敞着，露出肌肉紧致的胸膛。
　　我咽了口唾沫，这厮真是一副好皮囊！
　　“口出妄言可不好啊，小空空。”秃头的声音醇厚而有质感，这会还带着一丝黏腻的情/欲在里面，听的人心头发痒，“你这么说我，我会伤心的。”
　　“你，撩我？”
　　秃头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的人心里发慌。他点点头，很正经地说：“对。”然后就不再说话，就用那双亮的要命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心慌，不知道要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猪头和老沙已经在做早操了，每次看到他俩我都觉得世界真是公平，身材又好颜值又高的家伙，却是一个色坯，一个傻子。
　　“收拾收拾该出发了。”我无心看他们秀肌肉，说完之后就径直出了门，爬到路旁的一棵桃树上找果子。
　　不一会秃头三人都走了出来，他抬头对我说：“该走了。”
　　我跳下树看了看挑着行李的猪头和老沙，跟秃头建议：“要不咱到了镇上再买匹马？”
　　猪头眼睛一亮，盯着秃头的神色，却是不敢说话。秃头是个财迷，花一文钱都能要了他的命。
　　现在已经他已经有马骑了，再买马驼行李他肯定不会同意。
　　虽然我也知道，但是莫名其妙就想问一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他会答应。
　　“好啊。”秃头笑着看我，“再买一匹马放行李，咱们走的也轻快些。只不过，前面似乎不是什么镇子，悟空，你先去瞧瞧如何？”
　　我点点头，探路这种事做的熟了，便只交代两句叫猪头他们照顾师父，就念动法诀瞬移了几公里。
　　我没别的本事，既不会降妖除魔，也不会腾云驾雾，只会这一个瞬移的法诀，却不知道是怎么学来的，好像生来就会。
　　我知道自己失了忆，可却不知道失去了哪段记忆，似乎从出生起就是一片混沌。第一个走近我视线的人，就是秃头。
　　这里果然不是什么镇子，一个冷冷清清的园子，里面满是开的正盛的杏花，一片片的红，红的让人心乱如麻。
　　秃头的本事不得不让人叹服，如果他能正经一点，平时少看看美人，再加上他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肯定能唬不少人。可惜的是，外人面前他娘娘腔腔，对着我们几个又吊儿郎当。
　　我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仰头便见满园的杏花细细密密地压满了头顶，一阵风吹过，无数花瓣零零飘落。
　　我不由自主地摊开手，闭上了眼睛，任由花瓣落在身上、脸上，深吸一口气，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啊！”
　　一声惨叫在我面前响起，睁开眼，一个美貌的女子捂着胸口摔倒在地，胸前的鲜血滴落在她粉红色的裙摆上。


第4章 第 4 章
　　我转身，果然身后站着秃头，他一手缓缓地捻动佛珠，一手提着锡杖，面沉如水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你怎么来了？”我两只手上都沾了血，想掏出帕子擦擦，可是低头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帕子。
　　秃头注意到我扎着手的样子，微微一笑收了念珠，接着纤细修长的手指一翻，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不由分说地拉过我的手轻轻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碰到我的手时，手指上就会有那种酥□□痒的感觉传来，弄得我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我抽回手拍了拍，故作轻松地移开眼道：“猪头和老沙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其实在我心里，还是觉得秃头不太信任我，这种若有似无的试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
　　秃头笑笑，指着地上的女人道：“我感觉这里妖气太重，怕你出事。你瞧，要是不赶着过来，你就被妖怪上身了。”
　　我伸手揪住他领子，张嘴啐道：“呸！”
　　秃头抹了把脸上的唾沫，仍旧对我笑着：“你怎么就是不肯信我？”
　　他的语调很平缓，听不出喜怒。我却知道，他这会应该是不高兴了。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天生就知道秃头的喜怒哀乐，就能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我摇摇头：“你自己说，刚才为什么控制我的身体去打她？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秃头笑了笑：“我一个出家人，怎么能随便碰女人。”
　　你大爷的！我翻了个白眼，走到女人跟前，伸出手道：“姑娘，对不住了。”
　　那女人却低着头没有说话，我蹲下/身想平视着她说话，却看见她脸上斑驳的
　　红痕。
　　我吓了一跳想起身退开，可情急之下左脚绊到右脚，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女人抬起头看我，原本白净的脸上，红白相间的脱落着一片片的皮肤，然后我看到她向我伸出手。
　　我木然地看着她，忘了躲开，耳边轻柔的声音响起：“几时重会鸳鸯侣，月下吹笙和彩鸾。”
　　我盯着她的脸，仿佛置身一片花海之中，除了杏花还是杏花，有些开的正艳，有些却已凋零。
　　我看着那些花儿，免不了心中满是惆怅。年年如此，年复一年，花开花落，人活着，到底所为何来？
　　我越想越觉得难过，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脸颊上湿湿凉凉的，我抬手去抹，低头看时，竟然满手的鲜血。
　　我吓得两只手摸到脸上，两个圆滚滚的东西却落到手心里——竟然是我的眼珠！
　　我瞪着那两只眼珠看，它们也在看着我，然后，滴溜溜地在我掌心转了几个圈。
　　我想扔又不敢，惊恐万分地大叫，嗓子却似乎被压了千斤重，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猛然间，身后一只手拍上肩头，我双手一抖，两只眼珠终于落在地上，这可怎么办？那是我的眼睛呀！
　　“啊！”我大喊一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歪倒着，正被秃头抱在怀里。
　　我猛地把他推开，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秃头一愣，眼神忽然凌厉地射向我身后，他一把把我往旁边推开，将锡杖往身前一戳。
　　秃头定定地望着那个面目已经模糊的女人，他这个表情，我猜这个女人是活不成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不该说话。
　　如果她是妖怪，我肯定是能发现的，可是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一个人，除了脸有点奇怪。
　　我想提醒秃头，可是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恶趣味——因为想起了书里关于白骨精的那段。不知道同样的事发生在“师父”身上，他会不会因为杀生把自己给赶走呢？
　　在我愣神的片刻，秃头就已经动手了，他念动法诀的时候周身金光环绕，神情不喜不悲。
　　他就那么轻轻地挥手，腕子上的那串菩提念珠瞬间就散开成一圈悬浮在他身前的空中，每颗珠子都大了不止一倍，发着金色的光芒。
　　“嗡、嘛、呢、呗、咪、吽。”
　　六字大明咒从他口中吐出，每个字甫一出口就变成一个“卍”字，然后穿过念珠，蓦地放大数倍砸向那个女人。
　　那女人傻了一样看着秃头，第一个“卍”字砸了过去，她也没什么反应。
　　“诶！”我忍不住出声，莫名地，就是觉得秃头杀了她会很麻烦。
　　可是那个字在她身上消失了，接着是第二个字、第三个字，到了第四个“卍”字砸过去时，那个字已经有一人多高。
　　秃头看着女人一动不动，冷哼一声，抓起锡杖飞身跃起，直直地扑了过去。
　　“不……”声音出来之后，我立刻捂住嘴，却也同时闭上了眼睛。
　　却还是看到血光四溅。
　　再睁眼，那女人消失了。
　　我面前只有秃头一个人，提着锡杖，手捻佛珠，半闭着眼睛默默诵经。
　　“你念什么经？”我问。
　　“地藏经。”他答。
　　我叹了口气，忽然那股恶趣味再次冒了出来，语带嘲讽地道：“现在，你破戒了。”


第5章 第 5 章
　　秃头的眼光淡淡扫过我，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继续嘟嘟囔囔地念经。
　　我懒得看他的神棍样子，哼了一声背过身，四下转悠起来。
　　说来也奇怪，那个女人消失不见，除了地上一滩黑血之外，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秃头那个锡杖可是个厉害的东西，降妖除魔，自带法宝光环，被来那一下子，再高深的道行也够喝一壶了。
　　更何况那女人分明就是个血肉之躯，灰飞烟灭都有可能，一滩血水也算是便宜她了。
　　想到这，禁不住为那女人感到可惜，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众生皆苦吗？”
　　“苦苦、坏苦、行苦，有漏皆苦。”秃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循声回头，他已经和我并肩。
　　我摇摇头：“漏是什么？”
　　秃头抬眼望着满树的杏花，深吸一口气：“于彼漏随增，故说名有漏。”
　　“别拽文。”我斜眼看他，“不就是烦恼么，可你说烦恼又从何而来？”
　　秃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也根本没有想要听他说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忍不住就想怼他。
　　“如果说烦恼从我而来，可你们又说诸法无我。那我问你，'我'又是什么？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
　　我看了秃头一眼，不等他答话，又道：“我生下来无喜无悲，又怎会懂什么是烦恼？既然这烦恼不是我带来世间的，那就是别人后来强加于我。如此一来，只要灭了那强加之人，消了那强加之力，我便没有了烦恼，世间也没有了烦恼。皆大欢喜是不是？”
　　秃头静静地看着我，也不再念经了，我心中郁积稍缓，便抬高了声音问他：“如此，又凭什么要我修身养性？好似这世间烦恼本源于我！”
　　秃头从杏花上移开眼睛，看着我无声地笑了笑，仿佛很是喜欢被我这么没头没脑、咄咄逼人的质问。
　　他很少这么笑，真的，我印象里极少见他这种清清爽爽不带一丝杂质的笑，说是春风化雨也不为过。
　　看着他的眼睛，我呼吸都不禁一窒，不自在地转开头，却被他抓住了一只手。
　　他微凉的指尖捏着我的掌心，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瞬间传到我整只手臂，直麻了半边身子。
　　我吓了一跳，这厮该不会手上有毒吧？怎么每次碰到都好像过电一样？
　　接着他终于再次开口，却是回答我之前的话，他说：“我破戒了。”
　　“那女人……”我没说完，就被他拉着向园子外走去。
　　“小五，咱们走吧？”秃头用捻佛珠的手法在我手心里捻着，一边笑着询问我的意思。
　　我皱眉：“咱们四个人，你却叫我小五。”说着叹了口气，“算了，你是师父，你开心就好。”
　　秃头闷闷地笑了起来，我诧异地看他，他那双晶亮的眸子闪着莹莹的光，我在里面又看到了自己，少年懵懂的睁着眼睛，嘴巴微微张着，那是一个漂亮的少年郎。
　　我勾了勾唇角，秃头承认自己破戒，那真是有好戏看了。
　　秃头一边走一边淡淡地道：“那女的不是人。”
　　我身子一顿，坚决地道：“不可能。”
　　秃头“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只是拉着我朝前走，我脚步虽然跟着他，心里却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出了园子，我也不再纠结那女人是人是妖，反正破戒的是秃头，西天去不成才正合我意。
　　看了眼树林前面，我借机抽回手，向前跨了一步道：“那儿似乎有人家，我去看看，运气好咱们中午饭就有着落了。”
　　秃头紧跟着过来和我并肩，对着我微笑：“我陪你去。”
　　我瞥了他一眼，自然不会拒绝，这家伙战力逆天，跟着他一起至少不会出事。
　　一路穿过树林，我松了口气，没再瞧见刚才那个女人，无论是人是妖，不来纠缠就好了。
　　“几时重会鸳鸯侣，月下吹笙和彩鸾。”
　　我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两句，怎么琢磨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总不可能突然冒出来，然后就求个速死，这也太没逻辑了。
　　蓦然间，一个茅屋小院出现在眼前，偏房里正有炊烟升起，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从堂屋走了出来。
　　我眨眨眼，这怎么看着，有点像白骨精变的那个老婆婆？
　　秃头见我停下，好奇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拉着秃头紧张道：“待会这老婆婆要是说她闺女和老伴没回家，咱们就赶紧跑。”
　　秃头叹口气，关切道：“空空啊，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来来，我给你念咒。”
　　我挥开他手：“你大爷！你才有病！”
　　秃头笑笑，问道：“你那本书真的写了咱们的事？”
　　我“嗯”了一声，想跟他解释，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愣愣地点头。
　　“那书上怎么没写刚才那个女妖怪？”秃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忽然凑的近前，与我呼吸相闻，“书里写没写你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我抱着才行呀？
　　我被他按住肩膀，想退也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温热的鼻息喷吐在脸上，听着他的话，心里也疑惑起来。
　　醒来之后的这些日子，发生的每件事都似乎是书里写的，可又不是书里写的那样。
　　就连我们几个，除了秃头还是秃头，其他人也全都不一样了，至少不是书里写的那样。
　　猪头长相俊美，为人和气，做起事来坚定又勇敢。除了馋和懒，喜欢唠叨过去的情史，他是一个很完美的队友。
　　至于老沙，脑子是笨了点，可是法术很厉害，每次遇到坏人妖怪，他也是当仁不让的。
　　当然秃头是最厉害的，他的锡杖法器简直就像开了挂，而且他也很容易地分辨出哪个是妖怪，哪个是好人。
　　至于我自己，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和书里的猴子一点也对不上，如果不是秃头提起，我也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是……
　　“谁抱着你睡觉了！”我大吼一声，指着秃头的鼻子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淫僧，你说，是不是每天晚上你都压我来着？怪不得天天早晨我腰酸背疼，你这个贱……”
　　“两位，往这来的时候，有没有瞧见一个年轻的姑娘啊？”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栅栏门边上，隔着门冲我俩问话。


第6章 第 6 章
　　老婆婆满脸期待地看着我们，我俩也循声看向她。
　　不看还好，这一看倒看出了毛病。
　　我皱着眉头道：“老婆婆，敢问你多大年纪？你女儿又是什么模样？”
　　老婆婆眼中精光闪动，却垂下眼眸，闷闷地道：“老妇人命里无儿，只得了一个小女，招了个女婿，今早她送饭下田，这早晚也不见回来。老妇人担心的要命，老头子也去寻她，到如今竟一个人也不见。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却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在琢磨，秃头便先言语道：“老婆婆，我徒弟问你年纪容貌，你说那些送饭寻人的事做什么？难不成，我们听了那话，便认得了你闺女，便能帮你寻人了不成？”
　　我心中一动，扯了扯秃头的袖子，低声道：“她就是照着剧本念呢，咱们赶紧走，现在跑还来得及！”
　　秃头轻轻甩开我的手，笑道：“既然有剧本，那我一定是主角，怕什么呢？你也是，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嘴角直抽抽，你是主角，我特么不是啊！现在老子我还弄不清楚状况，万一我在这里边是个炮灰，你负责吗？
　　“少废话了，快走吧！”我不由分说，死死拽着秃头就跑。
　　秃头却铁了心不跑，反而扯住我，端庄地给老婆婆回礼道：“阿弥陀佛，贫僧和徒儿一路行来，并未见有人说是你的闺女。”
　　老婆婆满脸的希冀化作失望，本如苦菜叶般的一张脸，这会也变得像是盘剩菜——酸苦的紧了。
　　不过她却立刻调整了情绪，冲着秃头微微躬身：“兴许你们走的不是一路，那也没什么。只是你二人即是和尚，又怎会走到这荒山野岭之中？”
　　秃头笑笑，不卑不亢还了一礼：“出家人行路不问前程，即是荒山野岭，女菩萨怎么又举家居住此地？”
　　老婆婆无奈叹道：“家贫无计。圣僧从何而来？”
　　秃头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
　　老婆婆上前两步，打开栅栏门道：“原来是大唐圣僧！请里面歇息。等我家女儿女婿回来，让她们做斋饭款待长老们可好？”
　　我暗中扯了扯秃头的袖子，他却并不搭理，径直走进了她家小院。
　　我简直无奈至极，只好抬脚跟上。
　　老婆婆紧跟着把栅栏门掩上，拄着拐杖招呼秃头进屋喝茶。
　　秃头这才回头嘱咐我：“悟空，你留在外面，免得八戒他们来了错过。等老婆婆的女儿女婿回来，正好一起吃斋饭。”
　　我点点头，反正我也不愿意进去，秃头这么一说正好给我解围了。
　　至于猪头他们能不能找过来，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摇摇头，这草台班子早散早好，省的整天好像只有我在操心怎么上西天，话说直接抹脖子不就上西天了吗？
　　搔搔头顶，我自寻了个栅栏门边的小板凳坐下，一边瞧着山里的风景，一边琢磨事情。
　　现在的事跟书里怎么也对不上，可是那个老太婆又实在是像白骨精。照这么看，秃头进去简直是凶多吉少。
　　我站起身，抻着头往屋里看，可惜茅屋里光线太暗，除了能分辨出秃头的白色僧袍，其他一概看不清楚。
　　忍不住有点鄙视自己，刚才还想着赶紧散伙，现在又担心起秃头来了，也真是够了。
　　忽然又想到昨晚上老沙说瞧见黎山老母和普贤的争执，虽然没有亲见，可他们对于秃头的态度，却着实的令人奇怪。
　　还有秃头，刚才他说自己是主角？
　　想到这，我暗骂一声该死，冲到屋门口，果然见秃头正坐在桌前，地上倒着老婆婆的尸首。
　　我扯着秃头出了茅屋，怒道：“你怎么又杀人！”
　　秃头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听我说话才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就往外走，
　　我跟着他出门到了院子里，却见他忽然回身，将锡杖往地上一戳，那杖上九环登时叮当乱响起来。
　　随着秃头法力催动，自锡杖顶端发出一片耀眼的白光，将整个茅屋和院子一齐笼罩起来。
　　紧接着，秃头单手一挥，白光散去，我们的四周，除了那个老婆婆的尸首还在，茅屋和院子都消失殆尽。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喃喃地道，“障眼法？”
　　秃头仍旧提了锡杖，神色淡淡地转过身来。
　　我望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些什么，可是他却出奇的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那么盯着我，半晌，我才听到他轻叹一声：“悟空，你心魔不除，恐怕难到西天。”


第7章 第 7 章
　　听了他的话，我只莫名觉得可笑。心魔不除，难到西天？
　　我看向秃头，冷笑道：“我是瞧不出来这里的障眼法，也瞧不出半点她们是妖非人的痕迹。我这心魔看来是治不好了，既然你自己能到西天，自是不需要我了。”
　　秃头摇摇头：“我只是说你心魔作祟，没有其他意思。”
　　我抱着胳膊冷笑连连：“你果然是怨上我了。也对，这一路上降妖除魔的事都是你做的，便是你嘴上说着心甘情愿，怕也是早就腻烦了我们几个拖油瓶。比起来，我比老二老三还是不如。也好，反正你本事大得很，我走就是了！”
　　秃头张口欲言，我迅速闭上眼睛，清空思绪，手中捏起法诀，我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肩膀忽然被推了一下，我睁开眼，秃头已经站在我对面。
　　我冷不防被他推了一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到树干上。
　　他双手撑在我耳边的树干上，整个身子欺过来，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眼睛看着地面，道：“你又发什么疯？”
　　“你要走，可问过我了？”秃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即便是当还我这一路上护你的情分，也不该说走就走。再说，你我还是师徒，自古都是师父不要徒弟，却没见几个徒弟抛弃师父的”
　　“任何事总得有第一回 。”我伸手想推开他，谁知双手覆上的胸膛坚硬如铁，面前的人纹丝不动，我忍不住皱眉，“你，你让开。”
　　虽然很想有气势一点，可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脸红，软绵绵的听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果然，面前秃头的阴影更大了些，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我诧异抬眸，却撞进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不去看他。其实我完全可以溜走，可天知道我手脚发软，根本不敢挪动分毫。
　　“空空，不要走。”秃头的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垂眸不语，许久，还是受不住他的压力，低低地“嗯”了一声。
　　眼前光亮再现，身上压力骤然一轻，我转回头，秃头已经在十步开外，双手合十笑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果然还是走不得吗？
　　“不走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对秃头道，“事不过三，你若再杀人，我绝不会留下。”
　　秃头眼中似乎掠过失望，口中却轻巧说道：“好吧，再不杀人就是了。”
　　我叹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冲他笑笑，转了话题道：“猪头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你想办法找找他们？”
　　秃头笑了下，道：“放心，他们丢不了。”
　　向前又走了一段路，秃头忽然道：“悟空，你饿不饿？我去化缘好不好？”
　　我白他一眼：“这荒山野岭的，上哪找人家化斋饭？你别乱跑了，免得待会咱们走散了互相找不到。”
　　秃头不乐意道：“你饿了还怎么走路？我不也是担心你嘛。”
　　我懒得理他，冷声说了句：“不用。”然后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身后秃头还在碎碎叨叨地说话，我简直快要被他烦死。
　　我越走越快，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了，我才转过身，想看看秃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转身看时，他正双手合十，同一个老头说话，那老头手里拄着拐杖，正一脸焦急地望着秃头。
　　我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待走到近前，却瞧见秃头突然变脸，把锡杖往胸前一横，作势要打。
　　我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拦住，怒道：“你要作甚？”
　　秃头眉目清冷，淡淡地道：“让开。”
　　我挡在老头身前，怒道：“你这个疯子，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事不过三，事不过三啊！”
　　秃头“咣”地一声放下锡杖，冷笑道：“我答应你不再杀人，可没答应你不再除妖，你快让开！”
　　我懒得跟他讨论到底怎么分辨人和妖，微微侧身对老头道：“大爷你还不赶紧跑？这和尚要杀了你！”
　　老头早吓得面色大变，“哎呦”一声抱着头跌坐在地，抖似筛糠，连话也说不全了。
　　“大爷的！”我骂了一句，转身想把老头拉起来，可他腿脚根本不听使唤，饶是我用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拉不起来他。
　　我还在跟老头折腾，忽然耳边劲风袭来，我反应还算迅速，眼角余光瞥见秃头锡杖扫过来，赶紧撒手矮身往旁边滚开。
　　好容易再次站稳，我抬头看去，锡杖已经把老头脑袋砸了个稀烂，秃头拿着帕子擦他那把宝贝锡杖。
　　他的动作轻缓，一边擦拭锡杖上的血迹，一边拿眼偷偷望着我。
　　我直觉他是担心我离开，可是我想问问佛祖，我能离开吗？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听，想走也走不成。
　　呆了半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问秃头：“昨晚你在那间客栈里，和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第8章 第 8 章
　　秃头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起这个，好笑地看着我：“跟个菩萨能做什么，讲佛法？经书都没取到，讲个屁啊！”
　　我撇嘴道：“本来昨儿我还是信自己的，可今天，我不知道是该信自己，还是该信你。”
　　秃头这会已经把锡杖擦干净，随手将帕子丢掉，笑道：“昨晚我们切磋了一下运用法诀的几个姿势，后来摆姿势也累了，就睡了。”
　　“换姿势？”我想了想，点头道，“也对，总是一个姿势时间就没那么久了，倒让那些女妖们看轻了去。”
　　秃头连连点头：“知我者，悟空也！”
　　我摇摇头：“你一早就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可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找女人。师父，你以后少破点戒吧。昨儿老沙瞧见黎山老母和普贤为了你都打起来了。”
　　秃头浑不在意：“他们以前也喜欢打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啊，悟空，昨晚既然你能看出她们的真身，怎么今天反倒瞧不出这些妖怪幻化人形？”
　　我探手道：“你不是说了我心魔未除。师父，你也瞧见了，咱俩处不来，我看不如干脆点，你走你的取经路，我走我的独木桥，如何？”
　　秃头眯了眯眼，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连珠炮似地说道：“五行山下，我挖山三年，救你重见天日；两界山前，我宁破杀戒也要打死猛虎救你性命；南天门外，我用一条手臂换了你头上的金刚圈帮你驱邪避秽。为了你，一个和尚该做的不该做的，我全都做了，现在你跟我说咱俩处不来？悟空，你的心是不是让哮天犬吃了？”
　　我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可他攥的死紧，我又被他压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我看了一眼那个老头的尸体，叹道：“别叫我悟空，玄奘，我不是悟空。”
　　手腕传来一阵疼痛，眼前光线被秃头的身影遮住，他的语气里满是危险的意味：“那你是谁？”
　　我是谁？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三个走了那么远，就不会因为自己能看出谁是妖怪而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更不会都被秃头欺负到脑门上还不反抗！
　　半晌，秃头见我没有说话，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把我推开。我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捂着手腕仰头看他。
　　可他的脸高高仰起，我只能看到那轮廓分明的下巴，他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把声音里像是含了坚冰，冷的彻骨。
　　“要走赶紧走，滚的远远的，一辈子都别再回来！老子就不信，没你我还到不了西天了！”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可，我还没报答你……”
　　秃头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垂眸看向我道：“这道也是，你说，怎么办呢？”
　　你大爷的！我心里骂完，面上却堆起笑容：“你今日连杀三人，这么重的杀孽，我就不跟别人说了。作为报答，咱们两清，怎么样？”


第9章 第 9 章
　　“总算追上你们了！”
　　猪头扛着他的钉耙，吵吵着跑过来，后面是牵着马的老沙。
　　秃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冷笑着看我，吐出一个字：“好。”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最后在猪头和老沙疑惑的注视里走下山，我都还没缓过神来——他就这么放我离开了？
　　我想离开吗？当然想。
　　我真的有那么那么那么想离开吗？我不知道。
　　我垂着头往前走，一脚踢开路上的小石子，却听前面有人叫了一声：“哎呦！”
　　一个小姑娘正捂着小腿对我怒目而视，我撇撇嘴，这也太巧了吧。
　　“小妹妹对不起，我没瞧见你。”我走过去冲她道歉，伸手要去拉她的裙子，“还疼呢？我帮你揉揉吧。”
　　小姑娘吓得直往后躲，我莫名其妙地拽住她：“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啊！”小姑娘尖叫一声，使劲地往回拉扯自己被我拽住的衣袖，哭丧着脸喊，“救命啊！师父！”
　　我被她突然受惊的样子瞬间倒了胃口，干脆猛地松手，看她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倒。
　　“大圣，别来无恙啊！”一个闪着金光的老头忽然冒了出来，拱手跟我打招呼。
　　我一愣，小姑娘趁机连滚带爬地躲到那一片金光后面。
　　我抬手挡着眼睛：“东来佛祖？快把你那金光收一收，我睁不开眼了！”
　　老头呵呵一笑，金光果然消失了。
　　我一直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做了嘴角上扬，怎么总是乐呵呵的，他哪来那么多开心事呢？
　　“我瞧见你开心不行啊？”老头没好气地扔给我一句。
　　我不尴不尬地摊手：“忘了你老会读心术，那什么，怎么跑这黑风岭来了？不会是找我吧？”
　　老头摆摆手：“去访友途径此地。”
　　我点点头，前面方圆百里只有一个五庄观，可镇远大仙怎么跟弥勒认识？
　　说话间，老头又把身后的小姑娘提了出来：“小童，这位是孙大圣，赶紧叫人。”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躬身行礼，嘟囔了一句：“孙大圣。”
　　我失笑：“可不敢当，这小姑娘见着我就吓得差点吃了屎，您就放过她吧。”
　　小姑娘闻言，抬头对我怒目而视，老头也笑道：“这是我的左前敲磬的童子，大圣，他不是小姑娘。”
　　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小童，分明就是个小姑娘，不过老头既然说了，我也没必要争论，当下只笑着弯腰对小童招手：“小弟弟，你好啊。”
　　小童明显的慌乱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看弥勒，老头呵呵笑着把他拉回到身边。可我分明瞧见了，他眼中分明闪过一丝不耐。
　　还没来得及琢磨，弥勒就问起秃头来：“早听说大圣随玄奘法师西行，怎么今日未见圣僧？”
　　我敷衍道：“师父在前面休息，我去寻个人家讨要斋饭。”
　　弥勒挑眉看我：“大圣，你跟贫僧还打什么马虎眼呢？是不是闹掰了，然后你把他吃了？”
　　“我呸！”我啐了一口转身想走，却被老头一把抓住，我回头骂道，“你个老秃驴，赶紧给我松开！我警告你，特么少造谣，我尼玛从生下来就是吃素的！”
　　老头被我喷了一脸口水，也不怒不恼，悠悠道：“你师父处处有难，步步该灾，你怎么忍心自己躲清静去？观音菩萨知道我往这边来，就托我跟你说说情，回去吧。”
　　我眨眨眼，大爷的！秃头有个屁的灾难，他不杀人就谢天谢地了。
　　忽然心中一动，道：“菩萨怎么知道我离开了？我们不会被全程监控了吧？话说，他要是知道这个，他怎么……老佛爷，你去五庄观是吗？”
　　弥勒笑呵呵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来找镇元大仙一起往兜率宫。”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弥勒点点头：“别生你师父的气，他肉眼凡胎，分不出谁是妖精谁是好人。”
　　我微微一笑：“老头，你那个童儿呢？”
　　老头四下里看了一圈，咂咂嘴道：“阿弥陀佛，该是寻他的因缘去了。既然大圣想通了，那贫僧告辞。呵呵，告辞了。”
　　金光再次冒出来，我赶紧遮住眼睛，弥勒佛宝相庄严地驾着祥云颠儿了。
　　我仰头望着天上那朵云彩，叹了口气，该死的，这么会功夫，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原地搓搓手，忽然刚才那个童儿不知从哪跑了出来。
　　他来到我面前，仰头望着我，拉起我的手道：“哥哥哥哥，你不要回去找他们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10章 第 10 章
　　这座寺庙简直是我见过的最金碧辉煌的地方，比玉帝老儿的金銮殿还要气派。
　　我啐了一口，我好像没去过金銮殿。
　　“哥哥，这里怎么样，灵山好多了是不是？”那小童盘膝打坐着悬在半空，歪着头问我，“你留下来吧。”
　　我抬头看他：“你想吃了秃头是不是？我把他带来给你吃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是他的大徒弟。”
　　“我不是他大徒弟，我只是个保镖。”我摆摆手，“我只问你能耐行不行，秃头厉害得很。”
　　童儿轻蔑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和尚来了，保准叫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五庄观里，秃头正在午睡，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童儿正盯着他看个不停。猪头和老沙，一个在吃锅巴，一个在喂马。
　　我叹了口气，秃头这张脸真是祸水，搅扰人家童儿的道心，也真是罪过了。
　　悄悄地溜进后花园，按着记忆去找那人参果树，记得应该是金光闪闪的才对，可找了一大圈，也没瞧见有什么神树。
　　我找了三遍，最后累的走不动了，跺脚把土地叫了出来。
　　“大圣，有何吩咐？”
　　“人参果树呢？”
　　“阿勒？大圣你说啥？”
　　“我问你啊，人参果树在哪种着呢？园子里怎么没有？”
　　“大圣啊，你是不是让五行山压的脑袋缺氧了？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人参果树，那是什么东西啊？”
　　“我去！”我上前一步揪着土地的衣领被他提起来，“你特么说话嘴里给我放干净点！”
　　土地连连讨饶，两只小短腿在半空里蹬来蹬去。
　　我发现自己对上除了秃头之外的人吧，其实武力值还是可以的，可怎么就对着秃头时那么怂呢？
　　“大圣，大圣饶命啊！”
　　“那你老实说，人参果树到底在哪？”
　　“大圣啊，小仙，小仙真的没听说过这么个东西啊！”土地委屈地看着我，两只手扒着我的手，“小仙在这也呆了将近上千年，真的从没听过有这么一棵树啊！大圣明鉴，你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我还真就想了一下，麻蛋，我怎么可能记错了！
　　一把把土地扔在地上，我踩住他高高鼓起的肚子：“哼哼，土地老儿，你不说实话是吧？看我今儿个不把你肠子踩出来的！”
　　“救命啊！”
　　土地一声惨叫，我冷笑着取出棒子，还真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呢？
　　然而，棒子高高举过头顶，却没能落下来，因为我发现，自己挥不动棒子了。
　　一股大力将土地从我脚下拖走，我循声望去，秃头穿着一件轻纱僧衣站在不远处，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
　　我冲过去，拿棒子指着他：“你又来坏我的好事！”
　　“好事？”秃头的手指顿了顿，笑道，“你跟他，又老又丑的，能有什么好事？除了你欺负他，就是他欺负你，都不是好事。”
　　我哼道：“你把他给我，我得教训他！”
　　“悟空，你不是走了吗？”
　　“我找土地有事。”
　　“你找他无非是打听消息，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好了，这五庄观我比他熟。”秃头笑容不变，手却扬起护着土地。
　　“大圣啊，小仙真的不知道什么人参果树啊！”土地躲在秃头身后哀求，“圣僧，求你帮小老儿说上两句好话，让大圣放过小老儿吧！”
　　我收起棒子，拍了拍手：“既然你打定主意护他，那我就不勉强了。毕竟咱们师徒一场，我不好扫了你的面子。”
　　“你要找人参果树？”秃头忽然冲过来拉着我，满脸惊喜，“你真的要找人参果树？”
　　我皱眉：“你干嘛这么激动？”


第11章 第 11 章
　　秃头拉着我一路到了他休息的禅房，关上门急急地朝我扑过来。
　　“哎呦我去！”我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
　　“砰”，秃头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刚好就落在我脑袋旁边。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旋即怒瞪着他：“你干嘛！”
　　秃头斜斜一笑：“跟你说话。”
　　“那就好好说，这姿势是什么鬼！”
　　“说话就是说话，跟姿势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姿势不对就说不成话了，亦或者你喜欢为师摆个什么样的姿势？”
　　秃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赶紧打断他，后背贴紧了墙壁，偏头躲开他喷出的温热气息：“行了行了，你快说吧。”
　　“空空，你为什么要找人参果树？”
　　我一愣，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回他脸上，这一回他的神情分外认真起来。
　　“不，不为什么。”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很是心虚，所以不太敢和他对视。
　　“嗯？”秃头凉凉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不为什么？”
　　“嗯。”
　　我垂眸，在他面前第一次说谎，好像被扒/光了衣服，脸也火辣辣的。
　　“空空，不想说实话吗？”
　　“什么，什么实话。”我吓了一跳，难不成假雷音寺的事他知道了？“你别误会，师父，我，我想过来，还是回来陪你，们走下去。”
　　秃头盯了我一会，终于缓缓地笑了，他放开我转身走到禅床边，又回身睨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落荒而逃，我一溜烟跑到了马棚，找了个木墩子一屁股坐下去直喘。
　　老沙还在喂马，听到动静转身瞧见我，脸上一喜小跑着过来：“老大，你回来了？还是舍不得师父吧！”
　　我摆摆手，我也不想回来啊，可是秃头那么难搞，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沙，猪头呢？去把他找来，咱们开个会。”
　　老沙听到开会就莫名兴奋，飞快地点头跑走了。
　　猪头抓着一把锅巴，一边“嘎吱嘎吱”地嚼，一边跟在老沙后面快步跑到马棚。
　　我还没说话，猪头就先拉着老沙凑过来，四下里看了看，神秘地道：“老大，得亏你来了，要不然这事我还真就不打算办了。现在可好，大事可成了！”
　　我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你要造反啊？还大事可成，少来这一套，赶紧的，有事说事。说完了我还有话说呢。”
　　猪头缩了缩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道：“猴子，你知不知道草还丹？”
　　我一愣，揪住他耳朵提到眼前：“人参果树在哪？”
　　“哎呦呦，快松开！”猪头嗷嗷乱叫，“松开松开！”
　　我撇撇嘴松了手：“快说，简单点，我不听废话。”
　　猪头揉着耳朵道：“就是那两个伺候师父的童儿嘛，你还没来的时候我瞧见他俩鬼鬼祟祟地拿了两只果子给师父吃。师父看了很不开心地说不要吃，结果他俩自己吃了。”
　　我点点头，这倒是和书里写的、我知道的都差不多。
　　“那两只果子就是草还丹？”
　　“对嘛，道童说那果子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
　　“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兼备。”我喃喃地续道。
　　“老大，你也知道啊。对对，所以那果子也叫人参果呢，你刚才说，那人参果是长在树上吗？”
　　我点点头：“我找你们开会也是要说这事，这人参果树是五庄观的宝贝，可惜我刚才遍寻不着，连土地都说没听过这么个东西。所以找你俩来商量一下，看咱三个怎么办，能把这两棵树给找出来。”
　　“老大，你找那两棵树干嘛啊？”老沙疑惑地问。
　　“哎呀我说老三，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猪头扯了他一把，“现在那果子成熟了，咱们自然是要尝一尝鲜嘛！”
　　“哦哦，那好，老大，咱们三个分头去找！”老沙摩拳擦掌地道，“我去前院。”
　　我摆摆手：“胡乱找不是个办法，而且惊动了师父总是不好。猪头，你去想个什么办法，把那两个道童诳到花园里，找个僻静处将人绑了，把果树位置问出来，咱们在有的放矢。”
　　猪头答应着飞奔而去，老沙想了想问道：“老大，我以前在天庭见过人参果，那可是不祥之物，恐怕师父不肯吃，也是有原因的。”
　　我笑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除师父之外，你我都是不详的妖物，难道还怕降不住一个果子？老沙，吃了人参果那便是就活四万七千年。”
　　看他还颇有些犹豫，我想了想道：“这一路咱们走了这么多年，可现在才到哪？每次似乎找对了方向，总有人出来搅局，你觉得这不是西边的意思？老沙，无论任何时候，活下去才最重要啊。”
　　况且，我又不会吃那个果子，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让秃头离开五庄观罢了。


第12章 第 12 章
　　“老大，这俩死小子嘴太硬了！”猪头愤愤地扔掉手里啃了一般的玉米，“老子不干了！”
　　清风和明月被绑在马棚的柱子上，这会都垂着头不动弹，看起来是要死扛到底。
　　我冷笑着走到清风面前，金箍棒在手里化作一根小短鞭，我用手柄挑起清风的下巴，望着他道：“如果一个人怎么都不说，一般有两种可能。”
　　清风的眼珠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话。
　　“第一，在他心里认为说了之后的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而如果不说则不会有危及性命的情况出现，也就是说，没被逼到那个份上。”
　　我淡淡地挪开手，清风的头沉沉地垂下来，旁边的明月则一直看着我。我没有理会，鞭子一抖，金箍棒出现，一时间金光乍现。
　　我心里叹气，这么个宝贝，可惜我不会耍。
　　”第二，那就是他真的不知道。“
　　“老大，你这不是废话吗？”猪头抱着胳膊坐在石墩上，“他们俩要真不知道，怎么可能给师父拿去人参果？”
　　“所以嘛。”我摊手。
　　“所以什么？”老沙好奇地凑过来，“老大你知道了什么？”
　　我盯着清风和明月笑了笑：“老沙，你把那个骷髅给他们用用。”
　　老沙一愣，连忙护住胸前的骷髅 ：“那可不行，那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哎呦喂！”猪头忽然一拍大腿，跳起来抓住老沙的项链，“赶紧的，就是要给他们点厉害常常！”
　　老沙自然是抢不过猪头，毕竟他脑子不太好使，猪头一下就能明白的事，在他这里一般都是要隔天才理解。
　　思路混乱，手上也就没什么力道，骷髅一下子就被猪头抢了过去。
　　眼看着猪头就要运转起骷髅头来，明月忽然叫道：“你们别太过分了！我家师父可是开天辟地时就有的神仙，你们可别胡来！”
　　“你家师父再厉害，这会他在哪呢？”我嘿嘿一笑，“我自是知道镇元子的掌故，用不着你来唬人。我且问你，你们拼了命的护着人参果树，到底是有什么缘故？当真不怕一个死字？”
　　听了我的话，清风忽然道：“人参果原本就是给有缘人备下，你们不是有缘人，自然吃不得果子，看不到果树。”
　　“小样的，这是瞧不起爷爷们呢！”猪头举着骷髅哇呀呀怪叫起来。
　　猪头这番动作，吓得明月哆嗦着要哭，清风却啐道：“您们要是敢动手，就尽管来，杀了我们也不会说果树在哪！”
　　“老大。”老沙凑到我身边嘀咕，“杀了他们也不说，那可怎么办啊？”
　　“东极青华大帝，即人道东华帝君，历劫转生为镇元子，世人皆道镇元大仙如何厉害，人参果如何延年益寿，其实比起蟠桃，总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秃头的声音传来，我们仨俱是一惊，想跑也是来不及了，猪头赶紧把骷髅头重新给老沙戴好，躲在我身后，笑道：“师父来的好巧，猴哥带我们跟两位小童聊天呢。”
　　秃头穿着白色的僧衣，脚踏八宝罗汉鞋，款款行来的样子真称得上仙风道骨，玉树临风。
　　只是他虽然边走边说话，一双眼睛却不住地打量我，仿佛眼珠子就要顶在我身上似得，搞得我浑身痒痒。
　　“即是聊得开心，便是再好不过。听说我前世在灵山也与镇元大仙有过一面之交，只可惜我肉体凡胎，前缘皆废，当不得你们五庄观的一片好意。”
　　秃头走到我身边站定，望着清风明月笑了笑道：“可那原本是给我的人参果，却被你二人吃掉，这又怎么说？”
　　清风愣了片刻，道：“你待如何？”
　　“人参果树在哪？”
　　“你……”清风惊讶地看着秃头，“师父说了，这一次不能让你们见到果树。”
　　“不能？哈哈！”
　　秃头忽然大笑起来，指着清风明月道：“贫僧这次西去，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活着回东土。现在我徒弟们要找人参果树，你们不肯，可别怪贫僧辣手无情！”
　　“老大，师父是不是疯了？”猪头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襟，悄悄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师父，你冷静点。”我上前一步，拉住秃头，“他俩还小，吓唬吓唬就得了。你看你这动气，不值当的不是。”
　　秃头冷着脸看我：“怎么，怂了？”


第13章 第 13 章
　　“空空，不是你要找那棵树的吗？”秃头忽然抓住我的手，“为师是在帮你。”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跳开，可是手却被他抓着怎么也挣不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师父对徒弟们好，徒弟们一直感激。”
　　“不是对徒弟们好。”秃头的脸凑的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好像要千钧重，“是对你好，只对你好。空空，嗯？”
　　“这和尚疯了。”清风下了结论，对明月道，“师父说他这一回可能不正常，果然叫师父说中了。”
　　“师兄，师父叫咱们自己保重。”明月说话带着哭腔，“也叫师父说中了！”
　　“怂蛋包！”清风骂了一句，“你要是怕只管告诉他们就是了，不要来跟我哭。”
　　“我是想说啊，可我真不知道啊！”明月终于哭了起来，“我要是知道，我早就说了呀！呜呜，师父，救命啊师父！”
　　“哭什么哭，真没出息！”清风低声训斥了一句，然后扬声道，“你们放了我俩，我带你们去找果树就是。”
　　秃头微微一笑，拉着我道：“你瞧瞧，他肯说了。”
　　他说着又转身看我，眼光流转，顾盼之间似是无奈，又似是癫狂的亢奋，那些光才让我完全无法直视。我只有呆呆地点头：“师父，你，你可真厉害。”
　　秃头一挥手，清风和明月身上的绳子便断了，猪头和老沙赶紧上前一人扶住一个。
　　清风眼里满是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对秃头道：“唐长老，你可是想清楚了？”
　　秃头冷笑：“不劳费心，请带路吧。”
　　清风冷哼一声，发狠似地转了头，快步向着后花园的方向去了。
　　我们自然全都跟了过去，可是到了后花园，清风却停住了脚步，他推开紧跟着自己的老沙，对明月道：“师弟，你过来。”
　　明月不明就里，听话地走到他面前，却被清风挥手打晕。
　　“诶，这小子怎么打人？”猪头吓了一跳，却被秃头瞪了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清风也不理会我们，在明月的身上洒了一瓶什么液体，然后退开几步，一指明月：“起！”
　　明月的身体渐渐消失，转瞬间一棵参天的大树拔地而起，那树干就有几人合抱那么粗，树冠高耸入云，上面金光闪闪地垂下很多婴儿状的果子，正是人参果树！
　　“师父原是想着这一回怎么也要躲过这一劫，谁知道唐长老仍旧是执迷不悟。”清风淡淡地道，“也罢，你们自求多福吧。”
　　“空空你看，人参果树！”秃头欣喜地指着那棵大树，拉着我来到树下，“用金击子就可以摘果子吃了。”
　　我点点头：“师父，你做什么一定要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这棵树吗？”
　　秃头笑了笑，靠在树干上，抬头眯着眼睛向上看。
　　“空空，你猜镇元子为什么要把树藏起来？”
　　我一愣，笑：“怕咱们偷吃果子？”
　　“空空，刚才我说了镇元子乃是东极青华大帝的一缕神魂转生，他这五庄观里只供奉天地，你觉得，他是一个怕被偷吃果子的人马？”
　　“你什么意思？”
　　“空空，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我，我想做什么？”
　　秃头指了指人参果树，丢了个眼神给我。我忽然就怔住，他竟是什么都知道了吗？可，怎么会！
　　那黄眉小儿只与我见过，又是奔着要秃头的命来的，怎么可能会和他通气，可不是他，难道是我自己？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了？”秃头的声音轻轻的，一根手指在我胸前画着圈圈，那样子仿佛是在问我，要不要现在去脱了他的衣服，然后大家欢喜。
　　我与他站得很近，言语间气息相闻，我吸了口气，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味道。一时间，脑子有些浆糊。
　　“怎么不敢，只是，你怎么知道？”
　　秃头笑着附在我耳边：“我什么都知道。你想我死，是不是？”
　　我一把推开他：“我只是想除了这课恼人的树，你让开！”
　　金箍棒在我手中渐渐变大，我虽然不知道怎么用它，却也知道这玩意厉害得很，我用力挥动起棒子，看着它砸在树干上。
　　那可巨大无比的树应声而断，树冠栽倒在地上，那些人参果只要接触到了地面，果然全部消失。
　　我冷笑一声：“师父，咱们毁了人家宝贝，现在该走了，是不是？”


第14章 第 14 章
　　从五庄观出来，我自然是一路领着他们往黄眉那去，希望那个小子能有本事真的困住秃头。
　　抬眼看看秃头，端坐马上悠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笑着搭话：“师父，你饿不饿？”
　　秃头睁眼看了看天，唱一声佛号，笑道：“急什么，快到了。”
　　“师父，咱们要去哪？”猪头扛着钉耙好奇道，“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得，既然你都知道了，怎么不说把那果子留几个给徒弟们尝尝呢？”
　　“就是嘛！”老沙也走快两步抱怨起来，“眼看着那些果子一掉在地上就没，真是心痛难忍啊。”
　　秃头从怀里掏出两只人参果分别给了他俩，又对我笑笑：“只来得及抢救出这两只，就给了悟能和悟净吧。”
　　我不置可否：“师父不是说这果子纵然好，仍是比不得蟠桃？我早些年吃过了蟠桃，这果子不吃也罢。”
　　“是呢，这果子是个邪物，吃了它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呢。”秃头斜眼瞟了瞟吃得正香的二人，“他俩反正也是如此了，倒是你，禁不得什么事，得注意才行。”
　　我笑笑，上前牵了马，往黄眉建庙的方向走。
　　“师父说的是，你是最疼我的，当然不忍心叫我出什么差错。”
　　“你说的是，我心里总是最疼你。”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真想抽他一顿啊。然而眼前金光一闪，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出现在眼前，我惊喜不已，果然那小子有几分道行，这一回可是不能用金钹困住我了。
　　“师父快瞧，前面那处所在倒是一座好庙！”
　　秃头含笑点头，看我的眼神却意外地意味深长。
　　“是呢，只是不知道这一回，这里还是不是终点。”
　　走进山门前，秃头拉住我，他的神情有些沮丧，似乎预感到一些什么事情似的，他拉着我问：“空空，要是为师去了，你会如何？”
　　我愣了一下，嘻嘻笑道：“师父要上哪去？”
　　秃头神情微动，眼睛向我身后看去，我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猪头和老沙竟然已经晕倒在地，看那样子甚至不知死活。
　　“这……”
　　我即刻就要过去查探，却被秃头拉住。
　　“都说了那人参果是卸物，吃了是会出事的。”
　　我瞪眼：“那你还不让我救他们？”
　　“你怎么救？你是会七十二变呢，还是能架起筋斗云上天入地呢？空空，你既不想也不能，何必说这些违心的话，做这些违心的事？”
　　我眨眨眼，眼前这人看着是秃头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却叫人不认识了。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了？”
　　秃头哈哈一笑，撩起僧袍迈进了山门，边走嘴里还唱了一偈。
　　“我自来处孓然一身，我自去出心不染尘。佛心即我我即佛，灭佛何如灭我身。”
　　“我身许佛，可佛障我目，那我便挖掉这双眼。我身许佛，可佛乱我心，那我便不要这心！悟空，你要记住，为师永不会负你！”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些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
　　秃头傲然立于殿外，北风烈烈吹动着他的衣袍，好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我忽然就哭了起来，跑过去跪在他脚边，抱着他的腿哭道：“师父，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了！”
　　秃头顿住脚步，俯下身来看我，他的眼里带着悲悯，带着决绝，却唯独不见了往日的情意。
　　“空空，你不过是想我死掉罢了，何必这么绕弯路呢？你说一句话，我哪里还有不应的？”


第15章 第 15 章
　　我抽泣个不住，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停不下，哭：“是我的不是，我现在知道错了，你回去吧，回去吧！咱么能一起走，和猪头老沙一起走。不去西天也好，就回东土，难不成天下之大还没有容身之处吗？师父，师父求求你，快回去吧！”
　　“空空，你现在知错，还是晚了。”秃头叹了口气，将我的手拨开，苦笑道，“我一直都在等你说这些话，可还是进了小雷音你才说出来。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空空，我需得好好想想。”
　　“师父，你要想什么，咱们出去想。”我慌忙起身拉着他想向外走，“咱们走，去找猪头和老沙，咱们回去。”
　　可是秃头却忽然冷了脸，任由我拉拽还是纹丝不动，他轻轻叹气，一把将我推开：“空空，你出去吧。”
　　我被他猛地掀翻在地，仰起头来，风越来越大，他的僧袍翻飞的厉害，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就要登仙飞走。
　　下一刻，秃头果然捻了个法诀，双足腾空，向着大殿飘了过去。
　　“师父！”
　　我连滚带爬地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角：“师父，别，别去。”
　　“空空，别哭。这一回虽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可我还没输呢。”秃头冲我洒然一笑，一撩袍角将我甩开，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会地去了。
　　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殿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了。
　　我起身扑过去，可是那门哪里推得开，我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听着里面似乎是打斗的声音，一阵阵地流泪。
　　“你心软了？”
　　眼前金光一闪，黄眉小童笑盈盈地立在面前。
　　我摇摇头：“你怎么出来了？”
　　“你师父被我压在金钹下面了，没有我的法诀，他出不来的。”
　　黄眉甚是得意，下巴微微太高，面上都是笑意。
　　我叹了口气，扶着门站起来，长出一口气：“我该走了。”
　　看我走下台阶，黄眉含笑注视，也不阻拦。
　　“你要去哪呢？”他忽然出声，“天地之间，你可有去处？”
　　我脚步顿了顿，是啊，我可有去处？
　　“来处既不可知，又何来去处？”我自嘲地笑笑，忽地想起秃头临去前说的话，“我自来处孓然一身，我自去出心不染尘。佛心即我我即佛，灭佛何如灭我身。
　　“他尚且是有来处去处的，我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转身看着黄眉，“东来佛祖派你来的，你如今事情已办好，也该得正果了。恭喜你。”
　　黄眉淡笑摇头：“你错了，这些事不是我的因果。我不过是你西行路上一过客，我们原应擦肩而过，可如今因果无常，你道有此正果，那我问你，正果为何？”
　　我冷笑：“你们这些禅理道道，不要拿来和我说。我只做我想做的事，说我想说的话罢了。”
　　我再次抬眼看了看那紧闭的殿门，终于还是走了。
　　临走前，我问了黄眉，秃头会如何。
　　黄眉没有说话，可他一直在笑，那笑过分张扬，过分刺眼。
　　我被他笑的想吐，金箍棒不知何时已经举了起来，照着那张惹人恶心的脸敲了下去。


第16章 第 16 章
　　黄眉双手合十，将棒子夹在手中，他还是笑着，笑的我心绪跌宕。
　　“小子，你笑够了没！”
　　“阿弥陀佛，你这是要翻脸？”
　　“翻脸就翻脸！”
　　我猛地将铁棒拉回，向后撤了一步，重新挥舞着棒子要攻过去。
　　“你要还如曾经一般，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你难道不知自己的斤两？”
　　我哈哈大笑，再不多话，直直挥起棒子砸了过去。
　　黄眉一下跳开，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对着我道：“你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把秃头放了，我就走。”
　　“哈哈，孙悟空啊孙悟空，当初是你说要我吃了唐僧，如今你还要救他，你果然是脑子伤了，不可理喻！”
　　“我脑子如何，跟你没关系！你放不放秃头？”
　　我一边不断地进攻，一边不断地试图打开殿门。我丝毫不知道使棒子的套路，可一旦
　　“等你走了，他自然也就没事了。”
　　我止不住的怒气上涌，刚才自己哭天抢地的样子肯定都被这倒霉孩子看在眼里，全程围观一个人抱大腿嚎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离开了秃头，我确实是个战五渣，没几下就被黄眉打的爬不起来，金箍棒似乎也是恼了我的没用，自己缩成一条线仍旧回了我的耳朵里面，再也不肯出来了。
　　“你挺厉害啊！”我啐了一口唾沫，落在地上却是口血。
　　我抹了下唇角，看着手上的血迹，笑：“下手可真黑。”
　　黄眉摇摇头：“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我就在这等，金钹里带满三日，我等着看秃头化的那滩血水。”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黄眉眨眨眼，叹了一声转身朝殿门走去，“随你的便吧，滚滚红尘，各有业障，贫僧也只能管好自己罢了。”
　　眼看着他推开殿门，大殿上一只黄橙橙的金钹赫然扣在地上，我单手一拍地面，飞身而起，用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扑过去。
　　趁着黄眉发愣的当，我先他一步进了大殿。
　　“你这猴儿，怎么总是如此想不开。”黄眉在门口没有进来，他盘膝悬在空中，周身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菩萨，此时此刻，何必再装。”我冷冷转身，定定地注视着他，“如了你的意，秃头快要死了。”
　　黄眉眼中略过诧异，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的形象开始幻化，从一个黄眉小儿，变成了一尊宝相庄严的泥塑，左手用两只手指捻了一根杨枝，右手里捧着一个净瓶。
　　“竟连世尊的手段都瞒不住你这猴儿的眼。”他叹了口气，“佛法无边，你还是不回头吗？”
　　说话间，他身上各处的泥巴似是龟裂开来，从那些裂缝处迸发出刺眼的寒芒。
　　我眼睛被那些光线刺得生疼，湿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我抬手一抹，还是血，鲜红的血。
　　“观音菩萨，我不懂你说什么，难不成你大费周章，竟是为了引我入彀？”
　　“不然呢？不借着你的手，玄奘怎么肯放弃。”菩萨的声音平和温暖，然而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雪，“他如今伤了心，弃你去了。我们才有机会，不是吗？”
　　“他去了哪？”眼睛疼得睁不开，我只好闭上眼睛，可是那种疼痛却是直钻进心里，我死死地咬着牙，说话的声音也是抖得厉害。
　　“他去了最开始的地方，悟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
　　“我不明白。”
　　“我这么做，你就明白了。”
　　面前劲风扑来，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血色森然，一只白骨手箭一般刺来，正是菩萨的手。
　　我闪躲不及，被那只手刺进了胸膛。眼看着白骨爪子在我胸前一拧、一掏，我只觉心口一凉，身上也轻飘飘地。
　　再低头，那只爪子上竟然捧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而我的胸前，那是一个圆圆的洞。
　　我的心，被他掏了出来。
　　“你不是观音？你是谁？”我很奇怪自己还能说话，然而我并没有觉得很疼，说话也似乎不甚费力。
　　“你说我不是观音，那我便不是好了。”
　　爪子托着我的心慢慢离开我的视线，等它缩回到金光的范围里，那只白骨爪子仍旧生出肉来，仍旧是菩萨那圆润的手了。
　　“身为白骨，心如蛇蝎。你若是佛，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我说完这话，便喷出一口血雾，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跪了下去。我知道，我的心在他手上越来越弱，我，快要死了。
　　“悟空，你看看现在的你，想到什么没有？”
　　他说话间将手中净瓶抖了抖，一滴甘露飞溅而出，到了我面前，便化作一面银闪闪的大镜子。
　　透过眼前的血红，我震惊地看着镜子里的我，胸前是一个阴森的黑洞，眼里流着血泪，可这些并不是令我震惊的原因。
　　真正惊到我的，竟然是那个心被逃走，眼流血泪的人，周身覆满了金色的毛，脸上也全是毛，嘴巴凸起，鼻子外翻，耳朵尖耸。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一只猴子！
　　一只金色毛发的猴子！
　　“怎么样，看到了？”
　　镜子消失，那滴甘露仍旧飞回到净瓶里，菩萨仍旧是宝相庄严的样子。
　　“空空，还记得玄奘进殿之前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他说了太多，他说永不负我，还说他要以身许佛。我愣愣地看着菩萨，他的笑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又似乎是要让我永远地沉睡不醒。
　　他的声音极具诱惑，又极其宁静，我听着他的声音，完全分不清他说了什么，我只顾着那旋律，却忘了那内容。我只想睡，只想一睡再不醒来。
　　“玄奘说的是，我身许佛，可佛障我目，那我便挖掉这双眼。我身许佛，可佛乱我心，那我便不要这心！”
　　“这些话你不是第一次听，对不对？因为，那些话，原本就是你说的……”


第二卷 谁是悟空 
第17章 第 17 章
　　“空空，空空！”
　　这一声声呼唤，简直是百转千回，叫人忍不住心里刺挠得发烫！
　　我猛地睁开眼，右手“啪”地捂住胸口，没有洞！眼睛感觉不到疼了，我又摸摸脸，再看手上也没有血。我赶紧低头看胸口，真的没有洞，试着把手掌按上去，那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正欢。
　　我松了一口气，刚才是在做梦吗？
　　坐起身，我看了看自己呆的地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房间。真的是很简单，不管是谁的家，都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因为除了我躺着的这张木板床，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张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床单，连个枕头都欠奉。
　　眼前有光影闪动，我循着抬头，房梁上挂着一件僧袍，正在随风摇曳。
　　僧袍？我抬起手掌放到眼前，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得接近透明的皮肤，还有那一个个饱满圆润的指甲，这是我的手吗？
　　忽然想起来什么，我重又低头，果然，我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只下面穿了条褐色的粗布裤子，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意外的是，我的身材竟然很好，因为上半身微微用力，胸腹间的肌肉清晰可见，腰部也紧实匀称得很。我微微蜷起一条腿，双腿竟也是笔直修长的。有这样一双腿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记忆中的矮小样子。
　　这是我的身体吗？
　　“哎，你果然还没起啊！”一个小和尚推门进来，看到我就一脸的不赞成，嘟囔着跑到床边把我拉下来，“快点去前殿，老方丈要念经了！”
　　我被他扯下床，来不及穿鞋就跟着他跑了几步。
　　“等一下，我还没穿鞋呢！”我挣开手，推他道，“你先走，我马上就去。”
　　小和尚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之前还不忘了嘱咐：“可别再逃早课了，要不然师父肯定罚你！”
　　我点点头，看着他跑远了，才重新回到床边把布鞋穿上，然后又跳起来把僧袍扯下来。
　　我一边穿着僧袍，一边走出房间。
　　院子里没有人，朝阳正是刺眼，我微微眯了眯眼睛，循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路顺着石板路走到前面的大殿外，我听见有敲磬的声音传来，那是早课要开始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知道，可我就是知道。
　　虽然知道，我却没有挪动脚步，前院两侧种了好些竹子，一丛丛一簇簇的高高的竹子。
　　微风袭来，竹叶被吹得响了起来，那声音萧萧瑟瑟，听了却也动人哀思。
　　我怔怔地看着地上竹影斑驳，那些黑，那些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死了吗？
　　那个观音菩萨，不，那个白骨精，掏了我的心，挖了我的眼，他还说，说我要以身许佛？
　　我转头看了看香火缭绕的大雄宝殿，所以我转世投胎成了和尚，以身许佛了吗？
　　“小师弟，你怎么还在这啊？”
　　一个年轻的和尚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看到便停住笑着问：“你病了这些天，可好些了？”
　　病了？我又抬手覆上胸口，莫名其妙地感觉心口疼是怎么回事？
　　他见了赶紧放下盆扶住我，我心口疼的厉害，忍不住弯了腰，却刚好看到水盆里映出我俩的影子。
　　“哎呦我去！”
　　我吓得向后一仰，噔噔噔后退几步，指着水盆大口喘气，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那和尚也被我惊着，疑惑地伸手扶我：“江流，你怎么了？”
　　我愣愣地转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第18章 第 18 章
　　满是旖旎，活色生香。
　　我坐在房间一角，默默地看着他们和她们，吃酒、划拳、调笑、嬉戏。
　　“那个小和尚，你看够了没有？”
　　一阵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女子摆动着柔弱无骨的腰肢坐到我的腿间，一只手按在我胸口上，一只手则不安分地向下移动，移动。
　　“杏儿姐姐，稍安勿躁。”我抓住她作乱的手，笑道，“春华秋实，怎么也看不够的。好姐姐，容我再待一阵子，晚课的时辰过了，我再走。”
　　杏儿眉眼带笑，说真的，如果不是那一脸的浓妆和夸张的装饰，她真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
　　“你喜欢就呆着，反正没人会赶你走。”
　　杏儿说了一句，在我脸上亲了亲，仍旧起身加入大桌上的猜拳中去了。
　　我又看了一会，西市关门前的钲声响起来。
　　我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上向远处眺望。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
　　“呦呵，小和尚还挺能，吟诗作对也有两下子。”
　　大桌上的客人有一个起身来到阳台，他个子不高，人也黑瘦黑瘦的，一身的锦衣华服穿在身上，颇有些不合时宜。
　　我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见笑了，贫僧失礼。”
　　那人摆摆手：“小和尚，我问你，这连着几日，你每天晚上都跑到这翠香楼里坐着，是为了什么？”
　　“贫僧想寻个清净。”
　　“世间清净莫若青灯古佛，晨钟暮鼓，你却到这烟花之地寻清净？”
　　“施主所说的只是寻常清净罢了，贫僧要寻的是真正清净。”
　　“哦？什么是寻常清静，什么又是真正清净？”这位客人忽然提高了声音，吸引了房间里其他人的注意，那些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投来目光。
　　面前的客人似乎很是得意，见人们都瞧着自己，他挺了挺胸，看向我：“今日你便说道说道，说道的明白还则罢了，若是胡乱分说，那可不成！”
　　“如何不成？”
　　“你一个出家之人却出入烟花之地，不守清规戒律，我们要是告到官府，你说怎样？”
　　“贫僧一没吃肉喝酒，二没亲近女色，三不曾口出妄言，杀、盗、淫、妄、酒五戒，施主说贫僧犯了哪一条？”
　　“你……”面前人一时语塞，涨红了脸道，“少在这里狡辩！”
　　又有一人从大桌上站起来，哈哈一笑，对我说：“小和尚，何为清净？”
　　“人性，佛性。”
　　“如何得清净？”
　　“明心见性。”
　　“烟花障目，如何明心？外道纷扰，如何见性？”
　　“我身即佛佛即我，心从来处不染尘。”
　　“不染？你既清净，何来尘埃？哈哈，玄奘，你终于招了！”
　　一声长啸起，周身光影动。那人单掌拍在桌面上，整个人化作一道光影，冲天而起。
　　我们所在的乃是翠香楼顶层，他这向上一冲，整个屋顶便被他硬生生撞了一个窟窿出来。
　　砖石瓦砾应声而落，纷纷砸在房间里。
　　大桌周围的人尖叫着抱头鼠窜，不约而同地向楼下狂奔，一时间翠香楼三层恍如大祸临头一般，所有人都尖叫着横冲直撞，楼上的向楼下冲，里面的向外面冲，人后的向人前冲。
　　我扫了一眼楼下的乱象，看着重新落回房间里的人，笑道：“我肉眼凡胎，再识不得妖怪和真神，烦劳你自报家门，免得到时我要做个糊涂鬼。”
　　“我寻了你十世，今日终于找到你。我便要你的命！”
　　“等一下，你还没说你是谁。”我很是执着地问他，其实我是怕死，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你忘了我，我却绝不会忘了你。”那人眼中情绪翻涌，说不清他在想什么，他激动的时候眼角发红，却并不流泪，“那一次灵山法会，你曾为我挡住如来法眼，那时我还是只小小的老鼠。你都忘了吗？”
　　“啊！老鼠啊！好多老鼠啊！”
　　外面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声，我皱眉，远处竟然有火光冲天而起。
　　“你说你是老鼠？”
　　他笑了笑：“那些都是我的徒子徒孙，他们不过是来长安热闹热闹，不会如何的。”
　　“不会如何？那些人都死了！”我指着楼下成堆的尸体，怒视他。
　　“死了又如何？”
　　死了又如何？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怎么知道如何？我又没有死过，诶，等一下，我好像是死过一次的，但是等等，那真的不是梦吗？


第19章 第 19 章
　　“师父，师父？”
　　我恍然惊醒，只觉得忽然晃得厉害，我双手张开向后仰倒，蓝天上几朵云彩飘过，微风阵阵，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摔一跤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扶住，然后我就被稳稳地托着重新坐直了身体。
　　身下白马打了个响鼻，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僧袍，抬手摸摸脑袋，触手处戒疤点点。
　　我转头，一张毛茸茸的小脸正盯着我瞧，是猴子。
　　“我没事。”我拍拍他毛茸茸的小手。
　　诶？手感真是好！
　　忍不住捏了捏那只小手，猴子受了惊一般抽回手，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似是有些疑惑。
　　我笑笑：“谢谢空空，否则为师就摔下去啦。”
　　猴子这才笑开了，他缩了缩脖子，左手在右手手背上挠挠，对我嘿嘿笑。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是悬在空中，和白马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向前飘着。
　　我点点头，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毛脸，道：“没事了，不用担心。”
　　猴子又仔细看了看我，才点点头，翻了个跟头落在地上。
　　我在马上转身看了看，猪头和老沙都不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师父，你刚才做梦了。”猴子忽然转头对我说，“你梦到什么了？”
　　我看着前面似乎是没有尽头的大道，轻声道：“梦到了长安，那一晚的长安，死了好多人。”
　　“所以师父你才要去取经吗？”
　　猴子的声音在我听来还是挺别扭的，毕竟我才刚刚从猴子变成秃头。可我看着他的小毛脸，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欢喜，从前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个样子吧？我终于成了一个肉眼凡胎的人——真想看看猪头现在的样子。
　　“为师取的不是经，是清净。”
　　猴子显然不太想跟我论什么清净，毕竟那天长安大乱，起因也是我跟一只老鼠精谈论清净，他听烦了，就开始杀人。
　　“师父，前面有户人家，咱们过去看看，化个斋饭吃吃。”
　　我虽看不到什么人家，却也知道猴子说便是有了，当下点头道：“也好，我正腹中饥饿，咱们跑一跑吧。”
　　猴子自然开心，欢呼一声捏起祥云腾空而起，就在我身边伴着白马向前奔去。
　　跑了一阵，前面果然出现一户人家，竟还是个高门大院。
　　到了院外，我翻身下马，自然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上前敲门和人行礼道出来历，请求蹭饭。
　　虽然重生已经有些日子，可我还是不太适应秃头的这幅身体，手长脚长的进个门都更费力气。
　　还是老一套，跟庄户人家讲讲长安繁华、佛法道理，随便吹吹牛逼就被他们奉若神明。期间那家闺女还频频跟我抛媚眼，还有那些女眷们，见了虽然我都脸红害羞地跑开，可还是会转头来偷偷看我。
　　我到此时才发现，妈妈呀，原来秃头生的是真真的好看。
　　以前我不觉得，因为在我眼里猪头也是仙气十足的美男子，我自己照照镜子也是个清隽的少年，秃头的好便显不出来了。
　　如今没了猪头，猴子也成了真的猴子，再看这些凡夫俗子——这么说人间真是罪过罪过，我心里才隐隐地庆幸，这一回得了一副好皮囊。
　　吃过午饭告辞出门，我和猴子就牵着马在村子里溜达。
　　到了一座三层的绣楼前，外面站了几个姑娘正在揽客。
　　猴子挠挠脸，好奇道：“师父，这个镇子倒是奇特的很，怎么青楼白日里就开张做生意了？”
　　我笑道：“你仔细看看，这哪里是青楼，分明就是个小倌馆，你瞧瞧那楼上什么招牌？”
　　猴子听了我的话，向前几步来到楼前仰头看那招牌，他的模样奇特却并不吓人，引得那几个姑娘好奇地凑过去瞧他。
　　猴子对着她们呲牙，吓得姑娘们向后跳开，他才抽身回到我身边。
　　”师父，那楼上招牌写的是南风楼，可是有什么意思？”
　　“南风不就是男风。”我点了点他脑门，“那几个姑娘应该是都是伺候红倌人的，在长安的小倌馆里红倌人都是下午便开始揽客了。”
　　“我都忘了，师父你可是这种地方的常客，自然见多识广。”
　　我也没有否认，我是喜欢去青楼多一些，可小倌馆去的却少，我自认没有龙阳之好，最见不得男子搔首弄姿。当然，女子搔首弄姿，我也不是很喜欢，反正我去青楼，也不过是寻清净的。可我不想跟猴子解释，我怕他听不明白。
　　“咱们进去瞧瞧吧。”我说着便抬腿往南风楼里走。
　　那几个姑娘见我带着猴儿进门，自然惊喜非常，加之本就好奇，便都叽叽喳喳地跟了进来。
　　此时才是午后，楼里虽是开了张，却并没有客人。我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猴子却耐不住性子在楼里上蹿下跳地玩耍起来。
　　那些姑娘们只是看着猴子笑，也不拦他，我也就更不会拦。因着上一世的记忆，我对他总是心里怀着些奇特的情绪，总想着对他好些、宽容些，又想着对他更加亲近才好。可是这猴儿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什么事都不大理会得明白，很多时候我说了的话做了的事，他不只毫无反应，更是从心里无动于衷的。
　　我开始的时候曾经怀疑他可能是秃头转世，可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
　　也许那所谓的前世只是我在做梦，其实我本就是玄奘，只是在路上走的太久，才有了些绮丽的念头。
　　我看了看还在二楼蹦蹦跳跳的猴子，情不自禁地笑笑，可能是我太过依赖他了吧。


第20章 第 20 章
　　出家吧
　　一阵喧闹从楼上传来，我闻声抬头，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郎君往楼下走。
　　我缓缓起身，忍不住迎了上去。
　　那个青年，不就是前世里猪头的模样，五官精致绝伦，俊逸潇洒，风流雅致。
　　“猪……”
　　我刚刚张口，忽然眼前一花，猴子从二楼的栏杆上蹿了下来，落在猪头身边的栏杆上，正好挡住我的视线。
　　猪头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仰，亏得身边人将他扶住。
　　“空空，你又不乖了！”
　　我把猴子拉到旁边，双手合十，对猪头行了一礼：“这位施主，小徒调皮，多有失礼，请施主莫要见怪才好。”
　　猪头这会早已站定，连忙走下楼梯，还礼道：“没关系的长老，没关系。”
　　想不到猪头还是这么好说话，样子又俊俏，我心生欢喜，便与他攀谈起来。
　　“施主是本地人士吗？”
　　“是啊，长老是从外地来的吧？咱们高家庄可没有大和尚。”
　　高家庄？我心中一动，难道还真的是猪头？
　　“师父，咱们走吧。”猴子扯了扯我的袍袖，一副不甚耐烦的样子。
　　我笑着抚摸猴子的脑袋，他舒服地眯了眯眼，但是立刻便又换了一副凶恶的面容对着猪头。
　　猪头显然不太明白猴子这幅模样的意思，还以为只是猴儿调皮，便也学着我的样子去摸他的脑袋。
　　猴子哪里肯被他碰到，向后翻个跟头，呲牙咧嘴地冲着猪头发起狠来。
　　“空空别闹了。”我摆摆手，回身向猪头道，“这位施主，我看你善缘不浅，有没有兴趣出个家啊？”
　　猪头一愣，笑道：“长老别开玩笑了，我过得好好的，做什么要出家？”
　　“你与佛有缘啊。”
　　“别，长老，话可不能乱说。”猪头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再不理会我，转身向身后跟来的管事道，“帐本没什么问题，我回家去和岳父大人说，明儿个你就去把钱送过去吧。”
　　那南风楼的管事点头道谢：“多谢朱公子，辛苦您跑一趟，真是叫咱们过意不去啊。”
　　猪头朝管事躬身致意，便要离开。那些簇拥着他下楼的倌人无不冲他道别，一个个都是十分不舍的样子。
　　我赶紧拉着猴子追了出去，在街上把他拦住：“朱公子是吧？你真的不考虑出家吗？”
　　“你这和尚，好生无趣，我堂堂大好男儿，生活和乐家庭美满，你却反复要我出家，到底是何居心？”
　　猪头生气地骂完，绕开我便要离开。
　　“空空，快把他拦住啊！”
　　猴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我的话，翻了两个跟头便一跃而至猪头的面前，将他的去路拦住。
　　“我师父话没说完你就要走，真是不懂礼貌！”
　　猴子踩着一片云彩，大言不惭地教训猪头。
　　猪头紧紧抿着薄嘴，脸色阴沉：“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再不让开，当心我不客气！”
　　“略略略！”我拍手大笑，“快点来啊，来嘛！让我们看看你现原形啊！”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好久才来更新，真是羞羞哒~~谢谢所有天使的支持，这周要是能轮上一次榜单，就争取爆更！一定要坚持！
　　爱你们~~比心 ❤


第21章 第 21 章
　　猴子跟猪头缠斗在一处，我也很想帮忙，然而试了一下，发现好像很多法诀都不太灵，还有好多术法使不出来。
　　看来重生一次，真是废了。
　　我心里感慨，也只好在街边上找了个台阶坐下来，托着腮帮子看他俩打架。
　　话说猪头还真是够厉害，完全没现原形，竟然还能跟猴子战成平手。
　　“空空，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句，结果招来猴子喷火的眼神。
　　他的眼睛是真的能喷火啊，火眼金睛原来是真的！
　　我也算是开了眼了，怎么前世做猴子的时候没开发出自己这项技能呢？
　　大概也许可能因为我不是真的悟空？
　　这边猴子眼里喷出三昧真火，猪头大惊之下，慌忙拐着弯的后退。可是猴子追着他喷火，眼看街上的民宅就要遭了池鱼之殃。
　　我也顾不上许多，想着前世里秃头的模样，把锡杖往面前一戳，然后念动法诀，一阵金光大盛，猴子的三昧真会就被金光形成的屏障给拦住了。
　　“师父，你又捣乱！”猴子抓耳挠腮地冲我大喊，“你看看，他跑了啊！”
　　我摆摆手迎了上去：“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不想出家，吓唬吓唬就得了。”
　　“你懂个屁啊！”猴子骂了一句，驾起云彩就要去追，“那是个妖怪！”
　　我一愣，猴子瞬间飞远，特喵的死猴子，腾云驾雾不带着我，让我腿着啊！
　　我叹了口气，反正也追不上了，倒不如随他们去，猴子说那人是妖怪，那他八九不离十就应该是猪头变的。
　　高家庄，对啊，猪头现在应该是那个高员外的女婿！
　　我一路打听着高员外家，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正要敲门，猴子从里面跳了出来，拉着我道：“师父，高员外说要请你收了那个妖怪呢！”
　　“他又知道自己女婿是妖怪？”
　　“我把那猪头打得现了原形嘛！”猴子得意地道，接着又跟我表功，“他们当然信了，你不知道，高员外的公子被那头猪给吓得，啧啧，真是惨啊！”
　　“高员外的什么，公子？”
　　“对了师父，那个公子听说你是大唐来到高僧，一个劲的说要见你，想出家呢！”
　　我被猴子连打带拽地扯进了院子，高员外一家三口已经齐齐迎了出来。
　　见了我，三个人一起跪下磕头，口中说着请我降妖除魔的话。
　　我知道肯定是猴子跟他们说我会收妖怪，可是我不会啊，我大概只能把妖怪打死，然后送他们去投胎，收服妖怪这种事，从来没人教过我。
　　我猜菩萨他们也是不会的，我也从来没见过他们收服过妖怪，他们就是把妖怪打死了事，连投胎什么的都不会去管。好像他们念几句经文，妖怪的魂魄就能净化了似的。
　　至于那些民间流传的所谓妖怪被收服之后一心向善的传说，其实那些被菩萨们带走的并不是妖怪，而是菩萨身边修炼的灵物。
　　那些灵物想要飞升，必得到人间历劫，历劫之后再飞升，成了神仙再皈依。这样一来，佛祖门下的弟子们，全部出身高贵，全部都是非仙即神了。
　　至于凡人和妖怪，嗯，大家都还是有前途的，只是前途在那摆着，那什么，也就是摆着而已了。
　　胡思乱想间，我挨个将高员外三人扶了起来，那高公子见了我就拉着不放手，非要我给他讲法开示。
　　我咂咂嘴：“既然高公子一心向佛，那贫僧没什么好说的，剃度吧！”


第22章 第 22 章
　　战五渣
　　我给高公子剃度，猴子就在一边吃桃。
　　高家老两口在旁边哭天抹泪，对于儿子猝不及防地成了出家人，他们一致表示我是个大骗子。
　　然而高公子心意已决，表示一定要跟着我去西天取经，还说要修成正果。
　　我不忍心拆穿他，他就是怕我和猴子打不过猪头，要跟着跑路罢了。
　　不过猴子对于高公子的加入表示很开心，高员外和高夫人几次想拦下我，都被猴子给吓回去了。
　　头发几下就剃光了，高公子冲我行礼，我开心地又多了一个徒弟。
　　然而他还没起身，天上就卷来一阵乌云，乌云中一张满嘴獠牙的脸对着我们吼叫。
　　“师父啊，赶紧去。”猴子咬了一口桃，笑嘻嘻地冲我挥手，“你徒弟需要保护啊！”
　　然后秃了瓢的高公子也一脸仰慕地看着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我的内心是这样的：卧了大草！
　　眼看着猴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特么倒是给老子上啊！”
　　猴子被我一脚踹翻在地上，怒道：“是你自己惹的祸，你不是能耐吗？赶紧的，别废话了！”
　　“死猴子，你找死啊！”
　　我抬手要打，却被高公子一把抱住：“师父，师父你快别打师兄了，妖怪，妖怪要来了！”
　　我被他抱的死死的，忍不住吼道：“你给老子松开！”
　　高公子吓了一跳，放开了手，可能是没料到我这么粗鲁地对他，让他心里的高僧形象瞬间坍塌，竟然还哭了起来。
　　我揪着他的衣领骂道：“怂货，去护着你爹娘！”
　　高公子被我扔在地上，立时回过神，连滚带爬地跑去高员外夫妇身边。
　　我把锡杖横在身前，念动法诀，整个人慢慢地升到半空。
　　猪头果然是猪头，我终于看到他的本相了，一只青面獠牙的野猪。
　　然而，我心中一顿，本相？
　　如果说前世的猴子可以洞穿本相，那猪头应该是那个仙人的模样才对。可现在他又现出原形，我看到的却是一只野猪。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挥着锡杖冲野猪杀了过去，反正是妖怪，他不死就要做我的二徒弟。要是被我打死，那也没什么可怨的，本来我也不是在玄奘。
　　野猪看我冲过去，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是笑吧？反正那一嘴獠牙，我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表情。
　　他手里拿的还是一根钉耙，和我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好像，本事更大了。
　　锡杖和钉耙碰到一起，巨大的能量爆炸开，我被冲击到，一下子摔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就你这么个战五渣，也赶来挑战我？”
　　野猪按落云头，转眼又变成了玉树临风的模样。
　　我扶着腰做起来，好奇道：“你是不是一打架，就变成猪？”
　　“我不是猪！我是天蓬元帅，我是神仙！“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我拍了拍他掐着我脖子的手，“有话好好说，会死人的。”
　　猪头冷哼一声，把我扔下，却一脚踩在我胸口上，指着高家三口道：“他们，我要了。”
　　“本来就是你的。”我咂咂嘴，“那什么，你吃人啊？”


第23章 第 23 章
　　“吃你个妈卖批！”猪头啐了我一口，“我神仙！”
　　“好好好，神仙猪，猪大仙，你先抬脚，抬脚好不好？”
　　猪头气得要命，脚上用力，我听见自己胸口好像“咯嘣”一声，一阵剧痛传来，麻蛋，胸骨被踩碎了！
　　我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都在抖，可猪头那只脚就是不抬起来，我一双手死活掰不动，干脆松了手平躺下来。
　　天好蓝啊，我心想，又不是没死过，死就死了。
　　“你.妈.的死猴子！快来救我啊！\"
　　这是我晕过去之前，最后喊出来的一句话。
　　闭上眼之前，我瞧见一道金光朝着猪头劈了下去，我就知道猴子不会丢眼看着我去死的。
　　就好像，就好像我舍不得秃头去死。
　　可最后呢，好像反反复复，死的那个都是，我？
　　我苦笑，开口想唱一声佛号，可是胸口力道一松，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因为我躺着的姿势，鲜血喷出来后有好些都糊在了我脸上。眼前一片血红，那片惨烈的血红中，我瞧见猪头已经和猴子在半空打了起来。
　　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由着他们打吧，左右都是一样的结局。
　　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过，我缓缓睁开眼，撑着坐起身，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水，湖面上水汽氤氲，隐隐约约似乎还有歌声。
　　触手是一片柔软，我低头，身下是一片白色的绵软，似乎是棉花，又似乎不是。
　　我站起身往四下里看，地面到处都是那种棉花似的东西，铺了一层。
　　这是哪？
　　没听说高家庄有湖啊。
　　我向前走了几步，地面上白花花的东西真的很软，踩上去特别舒服。
　　湖水就在面前，我伸头看了看，湖水清澈极了，湖面上我的倒影清晰可见，就是记忆里秃头的样子。
　　俊逸出尘的眉眼，犹如刀削般精致的轮廓，我轻轻叹气，秃头说过的话又在脑子里徘徊。
　　“我身许佛，可佛障我目，那我便挖掉这双眼。我身许佛，可佛乱我心，那我便不要这心。”
　　到底什么意思？
　　佛对他真的这么重要？
　　佛，到底是什么？
　　“五行山下，我挖山三年，救你重见天日！”
　　“两界山前，我宁破杀戒也要打死猛虎救你性命！”
　　“南天门外，我用一条手臂换了你头上的金刚圈帮你驱邪避秽！”
　　我抬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头顶，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换了是我，为了那只猴子，我做得到吗？
　　湖上的雾气散了一些，那原本模模糊糊的歌声也渐渐清晰，我循着声音抬头看，原来是有个女人在湖面上跳舞唱歌。
　　因为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她脚下踩着什么东西，总之她看起来毫不费力，就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还唱的特别投入。
　　我干脆坐了下去，双手抱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盯着她看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我又不急着取什么真经，这地方不错，能一直不走也挺好的。
　　我暗搓搓地琢磨着，待会这女的唱完了，我就喊一身，和她攀谈一下，这小姑娘身材真是不错，该是那种童颜巨，额，阿弥陀佛……
　　悠扬的歌声飘入耳中，我细细地听着，却被那断断续续的歌词吸引住。
　　“如果分离是苦，你要把苦向谁诉？如果承诺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喂！”我忍不住挥手大叫起来，“是哪家的小妹妹在唱歌啊？快来，过来，来你圣僧哥哥怀里，不是，身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猴子提示：歌词是《爱似流星》（杨紫琼）里的哈，猴子也想自己写点文绉绉的诗句，但是感觉总是差点火候，干脆拿来主义一把。反正意思到了就行了~~
　　么么哒，挨个抱抱小天使们！


第24章 第 24 章
　　24、白素贞
　　“啪！”
　　我的头歪到一边，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什么东西好香啊！若有似无地味道，像是，桂花的香味，对，就是桂花！
　　我捂着脸怒瞪着对面的女人：“你个臭娘们，敢打你老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啪！”
　　我的头再次歪到另外一边，另一半的脸好像肿起来了。
　　“凶婆娘！”我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抱着她的腿叫道，“可是好舒服啊！再来，再打我啊！”
　　女人一脚踹到我肚子上，我闷哼一声仰面摔倒，捂着肚子叫：“哎呦，人家这里最敏感了，来嘛，再来一脚啊！”
　　“无赖！”
　　女人啐了一口，拂袖便走。
　　我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依旧抱着她的腿道：“小姐姐，你等一下，等一下啊！”
　　“你这和尚好没道理！”女人被我抱着没法走，骂道，“你快点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难道一直对我很客气吗？
　　我笑笑：“小姐姐，我就问你几句话，问完了你走你的，我再不拦着，还不成吗？”
　　“你想问什么？”
　　“这是哪？你是谁？刚才你在湖上唱歌给谁听？”
　　女人诡异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一愣，对啊，我是怎么来的？好像被猪头踩了一脚，然后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女人一噎，忍着气道：“这是黎山化情池，我是黎山老母座下弟子白素贞，行了吧？”
　　“唉呀妈呀！”我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向后退了几步，“白白白，你是白，那什么，你是妖怪！”
　　白素贞气的脸红起来，上前两步就要踩我，幸好之前有被猪头踩的经验，我赶紧一骨碌翻了个身躲开。
　　白素贞一脚踏空，叉着腰骂我：“死和尚，臭秃驴！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我摸摸脑袋：“我是人啊，可你不是蛇精吗？”
　　白素贞飞快地伸手，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提到了半空，我双脚蹬来蹬去也够不到地面，心道这丫头手劲可真够大的。
　　“哎呦哎呦，快放手，我恐高！”
　　“你说谁是蛇精？”
　　“你，你不是，我是，我是蛇精行了吧？我是蛇精，我是蛇精病啊！”
　　白素贞一把把我扔在地上：“我看你真是有病！”
　　这一下摔得不清，我捂着腰许久都不敢动，连喘气都不敢了。
　　白素贞看我的样子不想装的，忍不住动了动脚步在我跟前蹲下：“小和尚，你没事吧？”
　　我苦着脸看她：“腰都被你摔断了，你说有没有事？”
　　白素贞撇撇嘴：“谁叫你胡说八道，嘴那么臭！”
　　我点点头：“我嘴臭得很，可你都打过我的嘴了，怎么还摔我的腰？”
　　“算了，看你这么可怜，我大发善心，带你回去治伤吧。”
　　白素贞说着把我背了起来，然后她一只手捏着法诀，嘴里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便有一座半透明的七彩拱桥从这一头缓缓地伸出，一点点地往湖水的另一端延伸出去。
　　我呆呆地看着还在慢慢延伸的彩虹桥，忍不住惊讶道：“小姐姐你可真厉害！咱们这是去哪？”
　　“自然去见我师父，你伤成这样，她老人家只要一粒仙丹便可以让你恢复了。”
　　“你师父，黎山老母吗？”
　　“是啊，我刚不是说了。”白素贞边走边侧头道，“你知道她吗？”
　　知道吧，上一世老沙瞧见的，黎山老母和普贤菩萨为了秃头吵架动手。想到这，我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黎山老母。
　　“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我不自在地动了动，“我就是怕她不愿意帮我。”
　　“你别乱动，化情池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掉进去了，是要下凡历情劫的。”
　　“情劫？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情情爱爱那些烦人的事情吧。”白素贞耸耸肩，“我就没见过谁历情劫之后不神神道道的，所以你可千万别乱动，我可不想掉进去。”
　　“那是你们神仙妖怪才会历劫，我是个凡人，我不怕。”我笑呵呵地往湖水里看，那里面有我和白素贞的倒影，“做人如果一辈子没有情情爱爱的事，那就是白活了。”
　　白素贞脚步一顿：“凡人都是这么想吗？”
　　“我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我抬眼，看着飘在空中的云彩，忽然就想到了秃头，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那么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他说：悟空，你心魔不除，难到西天。
　　他说：空空，别哭。我还没输呢。
　　他说：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空空，让我好好想想。
　　他说：……
　　他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可我却把他送进了小雷音。
　　他说自己还没输，可是我早就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一滴泪，晶莹剔透，映着阳光滴落进湖水之中。
　　那是我的泪，我流泪了。
　　可是，原来我也是不能流泪的。
　　身下的彩虹桥剧烈地晃动起来，白素贞背着我惊叫道：“你，你做了什么！”
　　“我，我没，没做什么，这是怎么了？”
　　“化情池的湖水是以情为源的。”她把我放在桥上，运起法术，我俩身边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气泡，缓缓地飘了起来。
　　“若是湖水感应到人心中有情，是会发狂的。”白素贞松了口气，看着泡泡外面翻滚的湖水，“刚才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顿了顿，还是坦言道：“刚才我的一滴泪，落进湖水里了。”
　　彩虹桥以诡异的速度消失着，白素贞脸上全是震惊的表情。
　　“糟了！”


第25章 第 25 章
　　“你这个死秃驴，你害死我了！”
　　这是白素贞掉进水里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她叽里咕噜嘴里吐着泡泡，我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反正我自己也在水里扑腾，没空理她。
　　最后我还是喝了一肚子水才被白素贞给弄到岸上去，她化作了一条白蛇，用尾巴卷着我就飞了起来。
　　我心里这个气啊，你会飞早干嘛去了？
　　我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是傻缺吗？早怎么不飞！”
　　白素贞很是耐心地回答了我：“混蛋！”
　　我两手捂着脸点头：“好吧。”
　　白素贞无奈地看我，收起了尾巴，又变成了那个童颜巨，额，阿弥陀佛，的小姐姐，甩了下袖子道：“快起来，跟我走。”
　　我摇摇头，冲着她伸出双手：“腰断了，走不了路。小姐姐，来抱抱。”
　　“啪！ 啪啪！”
　　白素贞左右开弓，照着我的脸扇起来没完。
　　“素素，住手。别伤了圣僧！”
　　白素贞闻声住手，我的脑袋却因为惯性还在左右晃着，眼前一花，一个美艳的女子把我提了起来。
　　她伸手在我后腰上一按，我立时觉得通体舒泰起来，腰也不疼了，就连脑袋都不晕了。
　　“啊，嗯，好舒服啊！”我眯着眼睛笑笑，抬手揉了揉腰，“多谢仙子。”
　　“淫僧！”白素贞在旁边啐了一句，别看脸不再看我。
　　我白她一眼，小丫头懂个屁，不知道我心中清净，真是幼稚！
　　“素素，不得无礼。”美艳的仙女淡淡地斥了一句。
　　没诚意啊！我心里不忿，她对我拳打脚踢的，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掠过不提了？
　　“那什么，你是哪位啊？”我抬头看她，“这倒霉丫头是你什么人？她一直打我啊，你就不管管？你看看我这脸，看看看看，都肿了！”
　　美艳的女仙笑吟吟地打量我，忽然凑到我面前，轻声道：“我是哪位你心里没数吗？我的大圣爷？”
　　我一愣，拉着她急急地道：“是你，黎山老母？”
　　她点头，指了指还在一边生闷气的白素贞：“我徒儿被你害惨了，你说要怎么办呢？”
　　我撇嘴：“先等会再说她，老菩萨，活菩萨，你认得我是吗？我不是玄奘对不对，我是，我是……”
　　我想说我是悟空，可我也不是悟空，那我是谁呢？
　　黎山老母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谁啊？”
　　我咬牙：“我是悟空！”
　　“你确定？”
　　我呆呆地松了手：“你，你想怎样？”
　　她指了指白素贞：“我徒儿的情劫虽然早有定数，却也确实因你而起，你得帮她了断情劫。”
　　“我，帮她了断？凭什么！”我哼了一声，“她的那点子破事人人都知道，跟我有毛线关系！你别碰瓷我告诉你，你们师徒俩都听好，别碰瓷啊！”
　　“空空，这也是你师父的意思。”黎山老母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懵懵懂懂，得过且过，要怎么才能走到西天呢？”
　　“我为什么要去西天！”我冷笑着后退，“我根本就不想取什么破经！你们一个个的逼我，一个个都说我要取经，你们都安的什么心！”
　　黎山老母眼中似有悲悯，却也只是一瞬，我还未及捕捉到她的任何情绪，她已经抬手一挥，道：“你心魔不除，难到西天。空空，我只是想帮你。”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手脚全都动弹不得，我急的满头大汗，对着她叫起来：“你要帮我，就把师父还给我！”
　　“空空，你记住，要用心眼看心相。”
　　“我只想见师父。”我艰难地看着她，胸口的疼痛传来，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佛心即我我即我，灭佛何如灭我身？空空，他形与神俱灭，身与魂同消，想再见面，只有来世了。”
　　可这不就是来世吗？
　　我闭上眼睛想，这已经是来世了呀！
　　师父，你在哪呢？
　　一滴泪流下来，我再次失去意识前，分明听到了白素贞的惊呼。
　　“师父，快看他的泪，湖水，湖水变了！”


第26章 第 26 章
　　睁开眼，一片漆黑，我环视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好像还是在那条街上。
　　可我试着喊了几声，却一个人也没出现。胸口疼得要死，一出声就疼。
　　我干脆闭了嘴，心里骂，那只死猴子又不在。
　　胸口疼得要命，我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不成，最后还干脆躺倒不动了。
　　眼睛转了转，一股血腥味传来，我才可能是自己吐得血要发霉了。
　　抹了一把脸，我想大声叫，可胸口疼的说不出话来，我难过地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要死了？
　　因为我在化情池流泪，把白素贞给牵连了，所以黎山老母生气了吗？
　　心里后悔不已，我该问问她跟普贤打架的事啊，怎么当时就傻比了呢！
　　转念一想，估计问了她也不会说的，他们这些神仙菩萨的，官官相卫，谁能说句老实话呢？
　　还骗我什么来世能见秃头，我特么现在自己就是秃头！
　　对了，等一下等一下，她说要用心眼看心相，什么意思？
　　原来我的火眼金睛看到的是本相还是心相？
　　现在的猴子看到的又是什么？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脑子里一团乱麻，我叹了口气，再没人来救我，就真的要投胎到下辈子了，还心相本相呢，都省省吧……
　　“哎呦，快来看啊！这个和尚好标致！”
　　一声娇俏的声音把我惊醒，睁开眼，阳光直射下来，刺得我赶紧抬手挡住。
　　眯着眼看过去，一个半大小妞正抱着胳膊垂头看我，脸上都是笑容。
　　“小姐姐，来，来扶贫僧一把。”我冲她招招手，“哥哥胸口疼死了，要扶一把才能起来。”
　　小妞嘿嘿一笑，弯腰冲着我伸出手，我以为总算碰到个心善又可爱的妹子了，谁知道她忽然直起身，抬脚踩在我胸口上。
　　“噗！”
　　我喷出一口鲜血，我能感觉得到，胸口被她踩的凹陷下去。
　　“你，你干嘛？”
　　每说一个字，我都会喷出一口血，照这个喷法，血槽要空啊！胸口都好像要碎掉，我无力吐槽，真特么.日.了.狗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弱鸡？”小妞吓了一跳，抬起脚蹲在我面苦恼地道，“我以为你是坏人，故意要占我便宜的，对不起对不起啊！”
　　我：……
　　我特么还能说啥？
　　“你别动，我带你去找大夫吧！”
　　小妞不由分说把我扛了起来，没错，就是扛了起来。
　　她把我扛在肩膀上，直接就跑了起来。
　　我吓得要命，可是说不出话来，被她扛着颠来颠去，我感觉自己的嘴就像个喷壶一样，一路都在喷血。
　　然而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剧痛，我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手脚酸软无力，话也说不出来，除了喷血什么都干不了。
　　这艰难的一路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小妞把我放下，然后拉着我的双手，拖着我往山洞里走。
　　我当时心里是拒绝的，因为被她这样一弄，搞得我又像一个拖把似的，把喷出来的血拖的满地都是。
　　终于到了山洞里，这是一个开阔的山洞，洞里站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妖怪，都对着小妞恭敬地行礼。
　　小妞把我往洞中间一扔：“快点来个人，给他看看，治治伤。”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她是不是有病！还是她，就是有病啊！
　　就这帮奇形怪状的妖怪，能给我治伤？
　　忽然觉得自己要死了，我心里无限悲凉，倒不是怕死，而是这样死简直超窝囊啊！
　　而且我，并不想死，尤其是现在，我想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我要弄清楚，师父他到底在哪！


第27章 第 27 章
　　我被一群妖怪给收拾了。
　　没错，就是被他们给收拾了。
　　收拾的干干净净，现在我被扔进了一只圆形的木桶里，里面是满满的一桶药汤，然后他们把盖子盖上，专门把我的头卡在外面。
　　“等一下，等一下！”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很低，因为只要说话胸口就疼的要晕死过去。
　　“你老老实实地待着，等咱们大王晚上想用！”
　　一只小妖毛茸茸的手摸着我的脑袋，笑嘻嘻地说。
　　“你们大王，就是带我来的那个小妞吧？她是什么人？”
　　“我们大王可厉害了！”
　　“她是什么变的？”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大王，现了原形之后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小妖偏着头看我，“你问这个干吗？”
　　我叹了口气：“好奇而已，你们大王准备怎么享用我呢？”
　　小妖笑笑：“大概就是入洞房吧，能过过，不能过吃肉。”
　　一口血喷出来，我两眼一翻，再次人事不知了。
　　希望下回睁眼，红绡帐暖睡鸳鸯，可千万别，生吞活剥唐僧肉啊！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再次醒过来，却还是在这个木桶里。
　　感觉全身都要被泡发了，胸口还是疼，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坚强，竟然还活着。
　　我动了动脖子，轻轻地叹气：“师父，你在哪呢？”
　　“师父，师父！”
　　我立刻警觉起来，猴子的声音！
　　“死猴子，你赶紧给我出来！”我着急地动了一下，可是木桶盖子沉得要命，我只是搅动了一下药汤，仍旧坐了回去。
　　“师父，我在这呢！”一只苍蝇在我鼻尖飞来飞去，脑袋变成了猴子的脸，“我可找着你了！你先等着，我去把那只妖怪给灭掉。”
　　“你等等，你先救我出去！”我不容置疑地下了死命令。
　　然而那只苍蝇竟然在我眼前画了个圈圈，飞走了……
　　这只死猴子！
　　暗暗骂了一句，可好歹是松了口气，我仰着头靠在木桶壁上，静静地等着猴子回来。
　　心里轻松了，困意便开始翻腾着涌上来，上眼皮发沉，要不睡一会？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了，即便有危险，我又能做什么呢？
　　“长老，唐长老！你快醒醒啊！”
　　我昏昏欲睡的当，忽然就被人从木桶里给拎了出来。
　　竟然是那个小妞，抱着我在树林子里发足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叫我。
　　我呆呆地看了一眼满身药材却没一件衣服的自己，咳嗽一下又喷出一口血。
　　“施主啊，你是不是不把我折腾死，不罢休啊？”
　　不知从哪射来一枝冷箭，小妞猛地停下脚步，像根桩子似地定在原地，不知道从哪甩过来一条又长又细的尾巴，卷住了那根箭。
　　我瞪大了眼，伸手想抓住她，可是我整个人飞了出去，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尾巴卷住了箭柄，然后一甩，那支箭就断成了两截。
　　“你、快、抓、住、我、啊！”
　　我有预感，这回要是真摔了，估计就能直接投胎了。
　　不过好在，她那条尾巴对着我激射而来，我全身一抖，就被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卷住，带回了小妞的怀里。
　　“妞啊，你怎么又是条蛇？”
　　小妞垂头看我：“蛇怎么了？蛇跟你有仇吗？”
　　我点点头，真的是有仇啊，还是刚结的仇。
　　“我说蛇妖妹妹，咱商量个事行吗？”
　　她明显不耐烦起来：“什么事？”
　　我嘿嘿一笑：“你看吧，我好歹一个出家人，就这么裸着，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啊。”她的尾巴卷着我，把我带到她面前，细细地打量了我一下点头感慨，“你这幅皮囊可真是上乘！我听说你之前在如来那混的？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我白她一眼，“你别胡说，我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你来这七绝山干嘛？”她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来灭我的吗？”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耷拉这脑袋，有气无力地摇头，“什么气绝不气绝的山，你再这么卷着我，我就真要气绝身亡了。”


第28章 第 28 章
　　南天门
　　我被蛇妖妹妹用尾巴拖着在树林里穿来穿去，因为总是快速转弯，我一直就头晕的想吐，后来干脆闭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不知道多久，蛇妖妹妹终于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猴子正拿着金箍棒立在前头，他身边是牵着马的高公子。
　　“师父！”
　　见了我，高公子兴奋地挥手叫唤。
　　猴子抬手一个巴掌糊在他脸上：“闭嘴！”
　　我撇撇嘴，估计特别疼吧。
　　高公子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偷偷瞪了一下猴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从蛇尾巴中间摆摆手：“空空，快来，快来救救你师父，我快要憋死了。”
　　“你这个妖怪，快点放开我师父！”
　　猴子就是这么个套路，总要先闹腾两句再开打，真是烦。
　　“你就是那个特别厉害的猴子吧？”蛇妖妹妹笑咪咪地道，“你师父已经是我的人了，放开他，也对，不是有人说，爱就是放手吗？”
　　“放手，你有手吗？你那是尾巴！”
　　我眼前一量，高公子原来擅长口技，这一招冷嘲热讽用得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真是神来之笔！
　　“高育蓝！你别以为我不搭理你就是怕了你！”蛇妖妹妹指着高公子骂道，“你个孬种，怂货！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无情无义的小人！”
　　我挑眉，蛇妖妹妹原来也是旗鼓相当，这排比句用的，气势磅礴犹如排山倒海，简直是力拔万钧！
　　“你来吵够了没有！”猴子把金箍棒横在胸前，“妖怪你少废话，赶紧放了秃头，要不然我戳死你个贪吃蛇！”
　　蛇妖妹妹气的直跺脚，尾巴一松，把我放在地上，朝着猴子扑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真是傻的没救了，你带着我还算有个人质，现在倒好，估计直接被猴子给结果了吧？
　　“师父，师父啊，你没事吧？”高公子跑了过来，把我扶起来，给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这是参茸丸，师父你看你吐血吐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了，赶紧含着别乱动。”
　　我微微点头，轻轻地闭上了眼，我收的这些个徒弟啊，想想真是糟心。不知道之前秃头是怎么忍过来的？
　　想到秃头，我心里泛起酸楚，按道理说，他如果没死肯定会来找我的，可是都这么久了还是没他消息，难道他真是像黎山老母说的，形与神俱灭，神与魂同消了？
　　我还是不相信，他那么大的一只主角，怎么会消失呢！金蝉子转世啊，没有谁也不会没有他的。
　　可是，他人呢？
　　“砰！”
　　一声巨响，把我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出来，我兴奋地拍着地面：“是不是猴子胜了？快叫他别杀生，说不定是有后台的妖精！”
　　高公子扶着我，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什么，师父啊，你还能跑不？”
　　“啊，你说啥？”
　　“师父啊，你要是能跑，咱赶紧逃命啊！大师兄让妖怪给打下来啦！”
　　我定睛细看，可不是嘛！猴子正从地上的大坑里往外爬呢，那个大坑就是他自己砸出来的。
　　“造孽啊！”
　　我捂脸，不忍直视。
　　蛇妖妹妹按落云头，笑着看我们三个，然后她的长尾巴伸了出来，把我卷了起来。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云彩飞快地划过，不知道飞了多久，蛇妖妹妹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挂在她的尾巴上，终于再也忍不住，张口“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恶心！”蛇妖妹妹的尾巴飞快地收了回去，“这里可是南天门，你别污染环境了好不好！”
　　南天门？
　　我抬头看了一眼，气势磅礴的牌楼飘在天上隐在层叠的云雾之中，可不就是南天门嘛！
　　我捂着胸口，颤巍巍站起来，掉头就走。
　　蛇妖妹妹挡在我面前：“你不许走！”
　　“你现在要么就宰了我，要么就别拦着我走！”
　　蛇妖妹妹对我的反应，显然很是意外，她拉着我道：“你走不了了，你一个凡人，没人带着，回不去凡间。”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睡了你？”我恶狠狠地威胁她。
　　“来呀，你睡一个我看看！”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猛地转身，果然他还是来了。


第29章 第 29 章
　　天蓬元帅牵着一匹白马走了过来，我捂着胸口看他，心道这家伙还不愧号称神将里的标杆，走起路来真是太拉风、太英武霸气了！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要流口水，虽然我其实还是喜欢秃头那个形的。
　　蛇妖妹妹看见他，激动地扑了过去：“天蓬，你总算来了！”
　　天蓬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紧紧的搂着佳人，那架势，仿佛要把人揉进骨头里。
　　我撇嘴：“你们神妖殊途，就别腻乎了。”
　　天蓬一愣，把蛇妖妹妹推开道：“瑄儿，这就那个金蝉子转世的玄奘和尚？”
　　“是啊，我就是看了他的真身才把他骗来的，后来那只猴子也出现了，还被我给打了呢！”
　　蛇妖妹妹得意地说着，一脸“快夸我，快表扬我”的神情，看得我直想摸摸她头丢块肉过去。
　　真是大言不惭，骗我去的？明明我就没得选！
　　可天蓬却沉了脸色，盯着我看了半晌道：“瑄儿，他不是玄奘。”
　　我心里鼓掌，真是英明啊！
　　等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蛇妖妹妹替我问了出来。
　　“这你别管，赶紧从哪弄来的送回哪里去。”天蓬有些着急地道，“他在这会有麻烦的！”
　　“我不去！”
　　蛇妖妹妹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直觉要有好戏看了。
　　“瑄儿乖，下次我再帮你弄一颗仙丹，你还是可以来天庭啊。现在先别闹了，把他弄走才是正经，否则，你我都会有麻烦。”
　　我点点头，原来是因为妖怪不能上天，蛇妖妹子好容易来一趟不愿意回去了。
　　“那什么，两位啊。”我坐在地上冲他们招招手，“能不能打断一下？”
　　两人齐齐看向我，眼神却都很一致地表达了厌恶和不耐烦的情绪。
　　“你们也别烦，我也不想来，还不是小妞儿非要拉着我，急的连件衣服也不给我套上，你说说这事闹的。”
　　天蓬皱了皱眉，抬手一挥，我身上立时多了一件雪白的僧袍。
　　我笑道：“我不是要衣服。天蓬，你看你把我胸口都踩碎了，你媳妇又来回来去的折腾我，我快死了，能不能先给我找个地儿，让我躺会？”
　　“我什么时候踩你胸口了？”天蓬莫名其妙地看了蛇妖妹妹一眼，伸手指着我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身为天神，从不轻易下凡，与你也是第一次见，怎么会像你说的，踩碎了你的胸口？”
　　我瞪眼，这样也行？翻脸不认账，简直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啊！
　　“你别这样，咱们好好说话，我不是要碰瓷，你别紧张嘛！”
　　“我紧张什么？你这和尚，假冒玄奘法师也就算了，还信口雌黄，随意污蔑于我，难道你觉得我就是好欺负的吗？”
　　我皱着眉直摇头：“你怎么胡搅蛮缠了？我说我不计较，我现在难受的要命，快要撑不住了，只求找个地方歇歇，你这猪头别那么多废话行不行啊！”
　　“你！”
　　天蓬怒意上涌，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我吓得坐着向后蹭了几下，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你别，别过来。”
　　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我暗暗叹气，好好地白色僧袍，这回行了，回了凡间画梅花倒是省事了。
　　好像师父就喜欢在僧袍上作画来的，他一个和尚，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我就最喜欢听他给我唱儿歌，唱着唱着就睡着了。
　　我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到底是有多想秃头啊！
　　天蓬手上钉耙横扫，蛇妖妹妹急的叫了一声，却没去拦着钉耙，反而冲着我的脑袋一脚踢过来，我赶紧向后仰，一下子躺在了云彩上起不来了。
　　我看着天上巍峨的宫殿，心里忽然一阵清明，原来我是这么怕死啊！
　　“天蓬哥哥，你别冲动！”蛇妖妹妹抓住他钉耙的杆子，“这个和尚就算不是真的玄奘，也一定和玄奘有什么关系的，要不然你看看他的样子，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
　　天蓬听了她的话犹豫片刻，缓缓地放下了手，叹道：“瑄儿，我心里着急，我怕找不到他，找不到大师兄了！”


第30章 第 30 章
　　不远处传来一阵清冽悠远的鸣叫声，天蓬面上变色，拉着蛇妖妹妹道：“快带他离开这，是天帝来了！”
　　蛇妖妹妹惊惶地跑到我跟前，一把抄起我扛上了肩，我脑袋垂在她背后，双手没力气，只好去抱她的腰，可她忽然转身，我的头又被甩到一边。
　　“我们去哪？”
　　天蓬想了想道：“去天河吧，骑我的马去。”
　　不远处的鸣叫声越来越响亮，蛇妖妹妹骑上了马，我转头看去，原来是一只青龙盘旋着游弋而来。
　　天帝原来是条龙啊，我心里想，叫来叫去的，像个话唠。
　　蛇妖妹妹骑着马一路狂奔，龙吟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就听不到了，她松了口气，骑马速度慢了下来，由着那匹白马慢慢地溜达。
　　“我说老妹儿啊，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我双手撑着马屁股，感觉脑袋充血都快要涨爆了，“我头晕啊。”
　　“行了，别吵了，前面就是天河了。”
　　我从她腰后探出头去，果然看见一条宽阔的望不到对岸的大河，那条河奔腾不休，水面上波涛翻滚，浊浪排空，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赶紧搂住她：“快点停下来啊，别过去！”
　　蛇妖妹妹用尾巴卷着我下了马，抬手在我胸口上按了按，皱眉道：“你胸骨断了的，我帮你接上吧。”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她就在我胸口上不知道施了什么法，然后拍拍手笑道：“好了。”
　　我摸摸胸口，长出一口气，终于又能喊能跳了。
　　“你可真行，早干嘛去了！”
　　“啪！”
　　我捂着脸怒道：“你打我干嘛！”
　　“你应该说谢谢。”
　　“谢你个大头鬼！你们俩轮番折腾我……哎呦！”
　　我另一边脸也迅速肿起来，我双手抱头：“你们属蛇的是不是都变态？”
　　蛇妖妹妹举着拳头冲我呲牙：“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眨眨眼：“算了，不跟你们妖精计较。”
　　蛇妖揪着我衣领怒道：“你骂谁是妖！”
　　我双手依旧捂着脸，笑道：“没说你，没说你行吗？放手放手，冲动是魔鬼啊！”
　　她一把把我丢到地上，还好天庭的地面都是云彩，软绵绵的不疼。
　　“我不是妖！”她不再看我，转身望着怒浪翻滚的天河，“我娘说，我们曾经是神族。”
　　我撇撇嘴：“曾经是曾经，改朝换代见过吗？原来的皇族又怎么样，被人干下去了，还不是得对着新贵，那什么，跪.舔。”
　　她偏头看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笑笑道：“你说得没有错，你们凡人总是很能识时务的。”
　　“不是凡人识时务，是凡人没得选。”我在岸边坐下，抱着膝盖道，“生于凡世，命如蚁贱，爱恨痴缠，不得解脱。识时务，只是活下去的基本手段罢了。”
　　“你不是玄奘，你说的话却像个和尚。”
　　我笑笑：“我虽然不是玄奘，可我也是个和尚。曾经是，现在还是，将来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蛇妖妹妹在我身边坐下，叹道：“天蓬要找他前世的师兄，是一只猴子。可是我们见到的那只，他偏偏说不是，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帮他？”
　　“他是我的情劫。”蛇妖妹妹又叹了口气，“我只是爱他罢了。”
　　“爱？”
　　她闻言勾了勾唇角，望着天河喃喃地道：“和尚，你说爱是什么？是命吗？”
　　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她转头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道：“你说爱是命，那也许是对的，遇见一个人，选择一种人生，谁又能说这遇见和选择，不是命定的呢？我爱过一个人，所以我觉得，我有资格这么说。”
　　“爱过？”
　　“是啊，爱，但是过去了。”
　　“那人是谁？”
　　“我师父。”


第31章 第 31 章
　　身后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天蓬被一群天兵天将围攻，且战且退。
　　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却还在强撑，九齿钉耙耍的虎虎生风，看起来神威赫赫，倒似乎一点也没落下风。
　　“哎妈呀，要死了要死了！”我拉着蛇妖妹妹跑到旁边的神树后面躲起来，“你天蓬哥哥要……诶我说，你别过去啊！”
　　蛇妖妹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帮忙，三两下就被人给收拾了。
　　天蓬分心护着她，结果被增长天王一剑刺中了左肩，要不是他躲得快，估计胳膊都要废掉。
　　只不过他是身经百战的战神，借着挨这一剑的功夫回身把蛇妖妹妹一把扛了起来，捻起一股祥云腾空飞走。
　　我抬头看他从头顶掠过，心里是拒绝的，妈个鸡，你女票把我虏上天，你现在带着她跑路不管我了？这是神干事吗？
　　现在的神仙都这么不靠谱吗？
　　我撇撇嘴，靠着神树盘膝坐下，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上天之前的事，我这算不算飞升了呢？
　　难道我成仙了？
　　哎妈呀！要是我一直留在天上，那不就是现成的神仙嘛！
　　看了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神仙做的，一点也不亏啊！
　　我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却没留神暴露在了天蓬身后的追兵面前，一条青龙呼啸而至，在我面前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是你？”
　　青龙张嘴说话，我还是有点不适应。
　　我眨眨眼：“你认识我？你是天帝？”
　　青龙晃了晃脑袋，鼻子里喷出一股水：“我是天帝。”
　　“你怎么不变成人？”我偏头看了看还在天河上缠斗不休的天蓬，“你想抓他们吗？”
　　青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好像是在笑。
　　不过这也是我的推测，毕竟，龙又不是灵长类动物，表情什么的是不太有的。
　　“变成人还得穿衣服，麻烦。”青龙甩了甩长长的须子，“至于那俩家伙，一个叛徒，一个妖精，死不足惜。”
　　“天蓬也没做什么呀！还有蛇妖妹妹，她也不是妖。”我下意识地反驳，“她娘说她们曾经是神族。”
　　“哈哈哈哈！”
　　一阵劲风刮过，青龙幻化成天帝的模样，他大笑着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你又快要死了，知道不？”
　　我点点头：“感觉到一点了，不过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说天蓬是叛徒？”
　　青龙，现在是天帝，绕过我面对着天河负手而立。
　　我转头看向天蓬，他还背着蛇妖妹妹，在层层的包围圈中奋力冲杀。那些天兵天将明明有机会将他制住，却偏不一鼓作气，反而挑衅一下立刻后撤，用人海战术消耗他的体力。
　　天蓬的神情暴戾而急躁，像是一头困兽找不到出口即将崩溃。
　　“你们想累死他？”我心生不忍，问天帝，“他是天神，就算犯了什么事，难道不值得一个体面地结局吗？”
　　“他的体面，我的难堪！”天帝语气不善，“别急，等会拿下天蓬，斩了那钟山逆贼，你就会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了。”
　　我心心念念的人？
　　难道秃头……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心心念念他了？我特么一个正经猴子，怎么可能……
　　“秃头在哪？”
　　控制不了自己的嘴，我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妈卖批！
　　“你到底想干嘛啊！”
　　我气急败坏，又满心茫然。对于这一路而来所经历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头绪也摸不到。
　　天帝不甚在意地笑笑，转头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轻笑一声：“金蝉子果然当世无二，连个皮相都叫人着迷，连我瞧见了都免不了心猿意马，也难怪释迦容不下他。”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你也知道我不是玄奘，那秃头在哪？那个猴子，到底是谁？”
　　“你不就是猴子？”天帝依旧笑着，可这笑在我看来却万分诡异。
　　天蓬被猛地打倒，眼看就要跌进急浪呼啸的天河之中。可就在他抱着蛇妖妹妹落下的一瞬间，黑滚滚的天河忽然变得宁静而明亮起来，一下子照亮了周围所有的一切。
　　“天河之主！”我惊叹一声，身边天帝也变了颜色。
　　之间天河已恢复了它本来的模样，那是一片星海，人间的星空就是天河！
　　无数的繁星汇聚成一层美妙的波浪，将天蓬和蛇妖妹妹裹挟着拖了起来，多彩的星光在他俩身边聚拢闪烁着，像一层织锦的彩衣，又像是加冕的礼服。
　　幻灭一般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刚才还围攻二人的天兵天将都停了手，默默地后退，虔诚地看着天河繁星护主的场景。
　　这在天界也是难得一见的画面，天河的主人，即将陨落的星辰，那是天神生命的咏叹调，是我此生所见唯二的震撼。
　　“都愣着干什么？杀无赫！”天帝说完这话便又化作青龙，卷着云雾张着血盆大口而去了。
　　蛇妖妹妹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人首蛇身的样子，全身都是赤红色，身长到看不清楚，似乎有几千几万里那么长。
　　她用尾巴卷着已经晕过去的天蓬，借着天河群星的托举，嘴里喷火，以一敌万地对阵着那些天兵天将。
　　可天帝变幻的青龙却更胜一筹，一阵雷雨过后，蛇妖妹妹就成了落汤蛇，身上原本火辣辣的赤红色也黯淡了下来，一下子变小变短，然后就又变回了人形的蛇妖妹妹。
　　天兵天将一拥而上，眼看将两人一举成擒，却忽然又被一道金光打乱了阵脚。
　　天帝变回人形，按落云头对我怒目而视：“你好大的胆子！”
　　我掂了掂手上的金箍棒，偏头笑道：“你还真别说，我就是胆子大。”
　　天蓬搂着站立不稳的蛇妖妹妹拉着我的胳膊，激动不已：“你真是大师兄吗？果然是我看错了吗？大师兄，我可见到你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心念一动，猴子觉得，该填坑了~。~么么哒所有小天使！


第32章 第 32 章
　　我这个气啊，瞪了一眼天蓬，直接把他推开：“你傻啊你？还不快跑，有什么重要的事能比命重要！快点带蛇妖妹妹跑路啊！”
　　天蓬却摇头：“不，大师兄我找了你几百年，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
　　“那你快说！”我把铁棒横扫，护着他向后又退了几步，“说重点！”
　　忽然天空传来一声炸雷淹没了他下面的话，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师父……都是为了你！”
　　我皱眉不解，可天帝又化作青龙扑了过来，我一面挥舞着铁棒，一面带着天蓬后退。
　　天蓬扯起天河繁星将天兵天将阻隔住，隔着星星点点的光，包括天帝在内都被引到了另外的方向，我们则朝着南天门一路狂奔而去。
　　南天门处寂静无人，守门的兵将应该都还在天河找我们。
　　蛇妖妹妹在天蓬背上轻轻开口：“天蓬哥哥，你放我下来吧。”
　　天蓬用力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轻手轻脚地放她靠在南天门边上。
　　“我说你俩是不是要诀别？”我把铁棒往地上一杵，四下里看了看，也蹲在她身边问，“蛇妖妹妹你是不是要死了？”
　　天蓬气的眼睛通红，“嚯”地扬起手来，我赶紧捂住脸，可他这回却没打下来。
　　“我不打你了，你是大师兄。”
　　我撇撇嘴：“我不是。”
　　天蓬也不看我，只抱着蛇妖妹妹：“没事的，你睡一会，一会就好了。”
　　蛇妖妹妹听话地闭上眼，我伸手戳了她一下：“你别听他的，一般这种情况下，你睡觉就是要死啦！”
　　天蓬恨恨地瞪我，蛇妖妹妹却笑了笑：“秃头，你是个好人。”
　　我摇头：“我不是秃头，我只是长得像秃头。”
　　“那你是谁？”
　　“我是……”我微微一笑，“我只是个和尚。”
　　“小和尚，你是个好人。”她说，“我骗你绑架你，你最后还救我们。”
　　我点头：“我也觉得自己傻的可以。”
　　蛇妖妹妹咳了几声，嘴角挂着血，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不是妖，我是烛九阴一族的后人，我和姐姐都是。”她伏在天蓬怀里静静地说着，“我族在钟山与世无争，可龙族偏要做天界的主宰，我族先祖先是避世不出，后来实在看不下去，就约了龙族先祖谈判。”
　　她说着就又咳了起来，天蓬接着她的话道：“后来龙族先祖与青丘帝君联合起来设了陷阱，将烛九阴一族的先祖斩杀，又污其为妖物，将其后人驱离钟山赶入妖界。”
　　我点头：“权力斗争永远是腥风血雨。成王败寇，果然人族才是最有智慧的。”
　　天蓬叹了口气：“可惜释迦也知道人族的智慧，却利用了人族寿数短暂的弱点，引诱他们追随自己。灵山已经不在三界，连天帝都莫可奈何。”
　　我想了想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所有的事，都是设计好的！”
　　“谁设计的？”我还是不解，“这一切是什么？”
　　“这一切就是你，现在的你，猴子时的你，将来的你，你忘记了的你，还有师父，那个无所不能却离你而去的秃头，那个对着女人战战兢兢浑身发软的和尚，那个你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的人……”天蓬目呲欲裂，“这一切是你们，我找了你们几百年，西行的路来来回回，我想告诉你的就是……”
　　“噗！”
　　利器穿透身体的声音异常清晰，天蓬的话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他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根尖利的刀头穿胸而过，尖头上还带着一颗血珠。
　　“天蓬哥哥！”
　　蛇妖妹妹哀嚎一声，那刀尖被抽回，天蓬像是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栽倒在她怀里。
　　我提着铁棒站起来，面前一个高大的天神，手握一把三尖两刃刀，正一脸倨傲地看着我们，额头上一只眼睛似睁非睁地闪着金光。
　　“二郎显圣真君？”我拧眉，“你有病啊？出场就杀人，失心疯了吧你！剧本是这么写的吗？”
　　二郎神怒：“死猴子，你找死！”
　　我哼笑道：“是啊，就找死了，有本事你来宰了我啊！”
　　“二郎神我跟你拼了！”蛇妖妹妹一声断喝，竟然抢在我前面扑了过去，一瞬间再次化身赤色长蛇，嘴里喷着火焰，将二郎神紧紧卷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添乱吗！”
　　我急的跺脚，可眼前一片火海，人和蛇都看不见，想帮忙也没法上手，只能冲着火光大喊：“蛇妖妹，蛇仙女妹妹！快别打啦！快点回来呀！”
　　“大师兄！”
　　天蓬翻身扑过来，我赶紧蹲下扶着他：“你又干嘛？别乱动，当心打出血！”
　　“我死了没事，大不了下辈子做个凡人。”天蓬笑笑，扯着我的胳膊急急地道，“大师兄，你一定要找到师父，让他别被佛祖骗了。”
　　“佛祖骗他干嘛？”我拍拍他的手，“你别胡思乱想，他们是师徒，哪有师父还自己徒弟的？西游不就是为了让秃头成佛才设计的项目吗？”
　　“大师兄！”天蓬喷出一口血，一脸急迫，“师父早已成佛，西游，西游是他为了你才，才做的！你不要，被父神……骗了……”
　　天蓬又喷了我一脸血，等我抹掉眼前的血迹，他已经断气了。
　　原本他一口一个大师兄叫的我心里别扭，可见他真的被人搞死，还死的这么憋屈，我心里的火气就按捺不住地往上窜。
　　火顶脑门了，火要冒三丈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冲进一团烈火里，拿着铁棒跟二郎神干起架来的，反正后来我的回忆里，除了火就是血。
　　火是蛇妖妹妹喷的，血却是我俩喷的。
　　她没喷几下就坚持不住了，可我不一样，我可是从凡间一路喷血喷到了天庭，所以喷血这事，我是有经验的。
　　我小口小口地喷，攒着力气跟二郎神周旋。有时候感觉惹不起，喷一大口就当□□，然后躲过一波攻击。
　　蛇妖妹妹就没我这么好运了，她那么长的蛇身上被戳的都是洞，每个洞都喷血，看得我这个心疼啊。
　　“蛇仙妹妹，你快点变回去吧，你这长虫身子不是让人扎着方便吗？”
　　蛇妖妹妹一瞪眼：“死秃驴，就这身伤我要变回人形还不烂了！”
　　我一想也是，那就当个长虫叫人戳吧。只是还是得提醒一句：“天蓬死啦，你要不先跑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蛇妖妹妹眼里都是泪，却不肯退开：“今天我宁可玉石俱焚也要给天蓬哥哥报仇！”
　　“哈！不自量力！”二郎神狂妄不已，“死猴子都不是我对手，你个蛇妖，还想报仇？”
　　“她不是蛇妖。”我纠正道，“钟山烛九阴一族的后人，神族后裔。”
　　不过他俩都没理我，各自准备了致命一击，正扭打在一起。
　　我左右看了看，攥着铁棒的手忽然一抖，这不对啊！我怎么，怎么忽然就会使铁棒了？还有这铁棒哪来的呀！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我猛地转身，眼前竟是一片雾气弥漫。再转身，蛇妖妹妹和二郎神都不见了，天蓬也不见了，甚至南天门都不见了。
　　我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除了雾还是雾。
　　“蛇妖妹妹？二郎神？天帝？”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用铁棒试探着地面，“别吓我啊，要打要杀咱来明面的行不行？天帝，不是你吧？那什么，天蓬要是让我知道是你，我跟你拼命啊！”
　　没有回答。
　　四周寂静无边，仿佛天地间只剩了我自己一个，再无其他。
　　我在这片迷雾中孑孓独行，反反复复地走，并不知道自己是找对了方向还是一直原地打转。
　　只有不停地走，我才不至于陷入更深的恐惧中。
　　忽然很想秃头，想那个俊逸出尘却喜欢撩人的秃头，想那个杏花林里降妖除魔的和尚，想那个衣袂翻飞霸气凛然着保护徒弟的师父……
　　他在哪呢？
　　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第33章 第 33 章
　　脸上湿凉一片，我抬手抹了一把，低头看时却是满手血泪。
　　我苦笑一声，忽然想起小雷音那一节黄眉和我说的话，“你这猴儿，怎么总是如此想不开”。
　　我的确总是想不开。
　　他说玄奘放弃了，说他去了最开始的地方。
　　“我身许佛，可佛障我目，那我便挖掉这双眼。我身许佛，可佛乱我心，那我便不要这心。”
　　我喃喃自语，恍惚中依稀看到有血泪顺着两颊流下，我一低头，便尽数染在了白色僧袍之上。
　　眼前一片血红，我分不清是因为看到僧袍染血，还是因为我眼里都是血。
　　一阵风吹来，周遭雾气渐渐散去，对面有一人身着素白禅衣缓缓走来。
　　他脚步原本沉稳坚定，待发现我时却似乎乱了方寸，面上神色惊疑不定，忽然加快了速度。
　　“空……空空？”
　　对面的僧人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白色僧衣，俊美无俦的脸也和我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如渊之深，如水澄澈。
　　“你是秃，师父？”
　　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却又迟疑着顿在半空中。我手上都是血泪，怎么好去沾污了他的脸。
　　可他却连连点头，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他的脸磨蹭着我的掌心，神色欣喜又宽慰：“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空空。”
　　“我，我不是。”我有些犹豫，想对他说出真相，却又担心他听了之后的反应，“其实，我真不是。”
　　我只能说这么多，只敢说这么多，因为我忽然没来由的怕，怕看到他弃我而去的背影，怕见他失望的神情。
　　“我知道。”他好看的桃花眼半开半合，目光却温柔似水，“空空，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
　　我要说我后悔了，后悔让你进了小雷音，后悔没拼命拦住你。
　　我要说我从没想过要你死，从没有！
　　我要说我想你，一直都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到这一世我就变成了你。
　　可最后这些都没说出口，我只是流泪，眼前一片殷红，我抽噎着开口：“师父，别离开我。”
　　秃头怔了怔，抬眸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里清明透彻，倒映着一只金色毛发的猴子，身穿铠甲，满面血泪。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那身纯白僧衣，两臂露出的肌肤白净细腻，再摸到脸颊，还是秃头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是一只猴子？”我惊恐地想要退开，却被他按住肩膀，我挣扎着看他，“师父，你干什么？”
　　“空空，告诉我，天蓬都和你说了什么？”秃头神情转淡，语气不容置疑，“那是天帝和父神设下的计策，引你入彀，空空你万不可轻信！”
　　我眨眨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父神为何要害我？不就是他派我随你西行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连忙补充道，“是佛祖的计策，师父，天蓬说叫你别被佛祖骗了，他说，你早已成佛，还说你是为我才西行。”
　　我忍不住扑过去抱他，这是我这一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温暖的怀抱，我把头枕在他肩头，轻声地唤他：“师父，秃头，玄奘，金蝉子……别离开我，求你。”
　　胸口蓦地一痛，我奇怪地低头看去，触目一片悚然血色，玄奘一手正抓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而我胸前，还是一个圆圆的洞。
　　那是我的心，和上一回一样，被掏了出来。
　　不同的是，那只手不是白骨，而是一只指节修长分明的，男人的手，是玄奘的手。
　　忽然觉得心好痛，可是我已经没有心了。
　　我抬眼望着他，不解而受伤：“为什么？”
　　秃头笑了笑，却轻叹一声：“可惜你这一回没了火眼金睛，不然你该知道为什么的。”
　　“你不是秃头。”我对自己的抗死能力也是佩服得很，哗哗流血竟然还没死，“你是谁？”
　　“你说我不是，那我便不是好了。”
　　等一下，这台词有点耳熟啊！
　　“尼玛，黄眉！你踏马的干死我两回了！”我怒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痴儿，竟尚未悟！”
　　秃头叹息一声，外貌在我眼中开始幻化，一片金光中，化作了菩萨的样子。
　　此时的我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栽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的怨念。
　　“你妈的呀！”
　　眼前漆黑一片，我再瞧不见什么玄奘、菩萨、白骨，耳边只缭绕着一个清致悠远的声音，那声音像极了秃头，像极了我每每午夜梦回时念着的那个声音。
　　“我自来处孓然一身，我自去处心不染尘。佛心即我我即佛，灭佛何如灭我身。
　　“我身许佛，可佛障我目，那我便挖掉这双眼。我身许佛，可佛乱我心，那我便不要这心！”


第三卷 我来做悟空 
第34章 第 34 章
　　我看了眼面前气势汹汹的一家人，心里是真忐忑，面上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双手合十，礼貌又客气地对他们讲道理。
　　“说了多少次住持不在，听不懂人话吗？跟妖精过日子过傻了吧？还不快滚！”
　　许家小哥哥是个白净的书生，脸早就哭花了，一个劲就知道流泪，根本听不进道里去。
　　他抱着一个才刚满月的婴孩，手上却没轻没重，一激动就把孩子弄哭，孩子一哭就嗷嗷地嚎。
　　可恨的是他那个姐姐跟姐夫，根本不管他，也不管孩子，一人手里一把刀，就只顾着跟我客气。
　　“你踏马的臭秃驴，赶紧把法海那个老不死的找来，不然我们拆了他的金山寺！”
　　我叹了口气，住持大和尚早跑路了，我上哪给你找个法海来呀！
　　看了眼他们身后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我只能继续劝他们。
　　“少尼玛废话，再不滚，小爷先收拾了这帮神头鬼脸，再宰了你们下酒！”
　　许小哥的脸白了一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许姐姐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小娃娃，赶紧把孩子抢了过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个没用的窝囊废，媳妇保护不了，孩子也想折腾死吗？”
　　我吃了一惊，捻着佛珠默念几句大悲咒，这等悍妇真是有辱斯文，缺少教化啊！
　　“几位要家暴奶孩子还是回家吧。”我垂眸淡漠地开口，“住持真的不在，你们就是烧了金山寺，也见不到活法海。”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许姐夫一拍大腿，立刻精神了，“烧！把这倒霉的金山寺给我烧了！”
　　“姐夫！”许小哥赶紧拦住，“烧塔，烧塔！娘子还在那里面呢！”
　　“哎妈呀，你这个弟弟真彪啊！”许姐夫恨铁不成钢地跟许姐姐抱怨，揪着许小哥怒斥，“那死秃驴说的你都信啊？弟妹一条长虫，怎么可能被压在塔下面？你脑袋长在脚后跟吗？”
　　我咂咂嘴，劝了一句：“确实不在。”
　　许小哥一家三口，连带襁褓里的小娃娃一时都转头看向我，他们身后闹哄哄的鬼怪们也一霎儿安静下来，攸地冲过来把我围在中间。
　　许姐姐揪着我的衣领，温温柔柔地跟我打商量：“死秃驴，你知道弟妹在哪，为什么不早说？”
　　我摊手：“你们也没问我呀。”
　　许小哥撇撇嘴，接过儿子，笑着踹了我一脚：“你他妈快说！”
　　我被踹得吐出一口酸水，捂着肚子呕了几声，抬手指着天上晃了晃：“她回天上了，她本来就是黎山老母座下弟子，历了情劫就要回去的。”
　　“回去？”许小哥一脸懵圈，“她回哪去啊？”
　　“我滴个神哦！”我皱眉，“当然是回天上啊！你是不是傻？”
　　“我……娘子她回天上了，她不要我了，也不要林儿了吗？”
　　我眨眨眼：“要不起要不起，讲道理，你儿子是文曲星转世，她却是钟山烛九阴的后人，你们都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妖……仙……神……魔？哎，反正不是一路！物种不同，没法交叉结合，懂不？”
　　许小哥哭丧着脸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喃喃地道：“娘子，你虽然总是打我，可我离不开你，也从没想过离开你，你回来好不好？回来……”
　　我在他跟前蹲下，拍了拍他肩膀：“你果然是个抖m，那个暴力女当年打得我呀……还有她妹妹也不是什么淑女，后来死的可惨，哎，也不知她们现在如何了。”
　　也不知她们现在如何，这一世，我还真有点想念她们。
　　我抬起头来，蓝天上有胖胖的云彩飘过，就像猪头的肚皮那么胖。
　　我站起来，踢了踢许小哥，冲周围所有人和妖说：“行了，今儿个就到这吧，都给我滚。明儿再来！”
　　许小哥“噌”地跳起来，抓着我胳膊晃：“老大，明儿能不能来一出断桥？我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白素贞呀！”
　　许姐姐也凑过来，热情地提建议：“我觉得还是孔雀东南飞，我跟相公可以来一回主角了！”
　　许姐夫也点头应是，其余的妖怪们也一个个地凑过来，纷纷对于明天的安排提出合理化建议。
　　“不如来长恨歌！”
　　“我说昭君出塞！”
　　“都不好，还是西施和范蠡呀！”
　　……
　　我抬手虚按了按，耐心地道：“都给老子闭嘴！明天是三打白骨精，谁演白骨精？”
　　一众人忽地后退，变作了一群猴子，呼啦一下就跑没了影。
　　一时间整片空地就又剩了我一个人，我摇摇头，这帮猢狲怎么胆子这么小？纵是两世不见，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他们？
　　转身走进金山寺的禅院，而随着我步步走近，禅院的景象也渐渐幻化，一点点地变成一片桃花林。
　　林中桃花盛开，小溪涓涓穿流而过，清风徐来，花瓣随风散落，纷纷扬扬地飘得漫天都是。
　　我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拿到近前细细地看，可两眼焦距却有些不稳，目光落在桃林尽处的一泓深潭之上。
　　对面山峰上一挂瀑布倾泻而下，白虹飞泉，好似帘帏挂在山上一般。
　　定睛看去，水帘后面隐隐约约便是一个洞口，还有什么在闪着金光。
　　“水帘洞吗？”
　　我念动法诀，脚下升起祥云，拖着我悠悠然地向前而去，到了瀑布外那洞口处，向前纵身一跃，果然里面无水无波，脚下踏着的不就是那座铁板桥么！
　　转头，桥边还是那个石碣，“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我微微含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既然是水帘洞，那这山便是花果山无疑了。
　　既然是花果山，那我果真就是那只猴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日更真是不容易啊，给自己打个电话，yeah！


第35章 第 35 章
　　山中不知时日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似乎就是伸个懒腰的功夫，世间的人事轮转已几起几落，眼见着城里街上一派繁华景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又回到了长安。
　　如果西行是一场梦，那长安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美梦或者噩梦，都始于今晚。
　　我潜入皇宫，隐于暗处，静静地窥着那个人，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思流转。
　　李世民，这一回，我帮你守着你的梦，免得那自作聪明的老龙王再来求你救他。
　　守住了你的梦，我也就不需再梦西游了。
　　我藏身在御书房的屏风后面，桌案前的唐皇正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神色严肃，时而停下思索，时而运笔如飞。
　　偷偷看过去，总觉得这人看着面善，我想了一下，干脆化作一只飞蛾悄悄地飞到他跟前。
　　笔直挺拔的身姿，俊逸出尘的眉眼，除了一头如墨般的乌发被木簪松松挽着看起来有些违和，这人换上僧袍就是活脱脱的秃头呀！
　　我有点激动，激动之下翅膀扇乎的频率就有点快，刚巧我又在他案头的油灯罩边转悠，这一来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秃头，不是，皇帝也没含糊，直接上手一巴掌就把我按在桌上，还碾了几下。
　　妈个鸡！
　　这特么绝壁不是皇帝，这就是死秃驴 ！死秃驴绝对是故意的！
　　我被碾得全身酥软，恨不能张嘴浪上两口，可飞蛾都是哑巴，张嘴也发不出声音。
　　我有点后悔，刚才怎么没变只蚊子，被摸得这么爽，应该直接插他一把，搞出血来就对了。
　　诶，对嘛！现在变也不晚！
　　于是，我就从一只被碾得稀巴烂的飞蛾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蚊子。
　　我试了一下，抬头把嘴上的长刺挺了挺，试着集结全身的力气让它硬起来。然后找到他手掌上一个看起来软和的部位，直接刺了进去。
　　借着刚才飞蛾身上的汁液，我的长刺顺滑地进入他体内，我分泌出液体，在他肌肤表面涂抹了一下。
　　我的□□里含有阻凝和麻醉的成分，这样他的身体就不会感知到我的存在，或者说不会立刻感知到。
　　第一次这样做，我还是有点紧张，一股暖流涌进了嘴里时，我更是吓了一跳，想要偏头避开，却忘了自己身体还有一部分插在他身体里。
　　险些把嘴掰断！
　　我脸上一疼，鲜血早就灌了进来，我被呛得差点窒息，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和体位，挺起身体迎接这波新鲜粮食。
　　我正陶醉在他美味的汁液中，忽然发现翅膀扇不动了，紧接着全身都是被挤压的疼痛。
　　灭顶之灾，我想也不外如是。
　　只是比起被人插眼挖心，好像还不算太难接受。是我底线越来越低了吗？
　　一瞬过后，我听见皇帝的声音响起：“爱卿你来了呀？啧啧，这死蚊子竟然叮了朕的掌心，痒死了！你看你看，都是血。”
　　啧啧，这肉麻的撒娇口气是什么鬼啊！
　　我念动隐身诀，死蚊子便从他手掌上消失了。
　　“陛下，擦一擦吧。”
　　男人的声音清冷却富有磁性，我忍不住凑近了细看，容貌虽不甚出挑，却足够耐看，尤其是那身气度，竟隐然有一种随时就要羽化登仙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曾在天河见过的某人。
　　只是，某人霸气凛然更多些，这人却更雅致脱俗，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值得他记挂一般。
　　他认真地擦着皇帝的手掌，细细地摩挲着，那处血迹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却还嫌不够似的，拉着那只手到了面前，竟微微低头吻了上去。
　　我简直目瞪狗呆！
　　皇帝当然也是一样，和秃头极其相似的一张脸此刻涨得通红，惊讶得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他有心抽回手，可刚要动作手却被抓得更牢。
　　“爱……卿？”
　　对面男人抬眸，眼中尽是笑意，他根本未打算就此放手，反而伸出舌尖在皇帝掌心轻轻扫过。
　　湿凉的触感仿佛引爆了皇帝体内压抑许久的喧嚣，我眼睁睁看着他把男人揽入怀中，就势打横抱起，笑着往内室走去。
　　男人眼中闪过狡黠，双手环住皇帝的脖子，整个人凑了过去，在他脸颊印上一吻。
　　“陛下，你叫臣入宫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吗？”
　　“没什么事比你还重要。”皇帝嘿嘿一笑，“让朕先好好琢磨一下。”
　　男人羞涩一笑，靠在他胸前红着脸不说话。
　　接下俩人在内室里被翻红浪，完全当我不存在。
　　虽然我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不存在的，可这也，太、过、分、了！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秃头投胎做了皇帝，还搞起了心腹大臣，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看这俩人爽的，我就觉得这趟是来对了，必须把那件事做了，必须不能让泾河龙王被砍头！
　　然而，梦斩龙王的是魏征，他长什么样我都还没见过。
　　时间也差不多了，难不成这一回魏征没进宫？或者，老龙王没来找皇帝求救？
　　我靠在龙榻边上，一边盯着俩人深耕细作，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分个身去找一找魏征。
　　然后我就听见了皇帝怜爱到极致的低声呢喃：“玄成，朕的玄成……”
　　妈呀，下面这位就是魏玄成？我擦擦擦擦擦亮慧眼呀！
　　这特喵的必须阻止，要不一会他被搞得脱力，我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发叫他清醒着不去做梦杀人！
　　我一着急，索性扑上去把那个皇帝直接给揪出了床帐，又在他震惊的眼神里，顺手给魏征施了个定身咒。
　　“放心，他不会有事。”我附在他耳边轻声宽慰，“你也不会有事，我只想请你去我家坐坐。”
　　说完，我直接扯掉床帐把他整个裹了起来，扛在肩膀上就跃到了殿后的花园里。
　　更深露重，宫人早都歇息去了，我扛着他并没惊动到什么人。
　　等我驾起祥云往花果山赶，转头却瞧见一条黑龙钻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我心头一沉，还未及反应，就见御书房里血光一闪，紧接着黑龙又自正门游弋而出。
　　天上雷声滚滚，黑龙翻腾着发出一声吼叫，却引来更多雷声。
　　我急急地按落云头，回到御书房的内室查看。
　　那宽大的龙床上，魏征死不瞑目。
　　身上的皇帝挣扎了一下，被我死死地按在床帐里不能抬头，不满地叫了起来。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叫他瞧见这个场面，不能让他知道魏征死了。
　　外面终于下起了暴雨，我给死去的人合上眼睛，可抬手，那双眼还是睁开。
　　我猛地后退两步，心中惊疑不定。
　　门外暗沉的天空，传来一阵阵龙吟。
　　该是得意坏了吧？
　　我不知道这结果到底是不是我想要，或者说是否正中下怀，可我却没有想象中应有的如释重负，反而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这段因果被我毁了，那接下来又会怎样呢？
　　我是不是又选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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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啾！


第36章 第 36 章
　　“现在你满意了？”
　　我惊愕地转身，秃头正站在窗边淡笑着看我。
　　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还是那个有着好看桃花眼的和尚样子。
　　我掂了下肩上扛着的唐皇，这家伙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么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秃头冲我招手：“过来，空空。”
　　我讷讷地放下一动不动的皇帝，疑惑地走到他面前。
　　秃头笑：“你看，这一次你错了，还错的这么离谱。”
　　窗外暴雨倾盆，殿内我和玄奘相对而立，烛火噼啪作响，我在握住他的手，拿到眼前细细地看。
　　我知道他一直盯着我看，那目光专注而炙热，就像我曾经反反复复梦到的那样。
　　可我不敢抬头，不敢对上那双灼灼的眸子，我怕，怕看到他双眸里清澈的情绪，怕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深情。
　　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双眼睛，配不上那样的深情。
　　“空空，你抬头，看看我。”他说。
　　我只好抬头看他，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生出刺痛。
　　我拉起他的手，扑上去抱住他，以此躲开和他对视。
　　他并未察觉，反而欣慰地拍拍我的后背：“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拥抱。因为两个人虽然抱在一起，却看不到彼此的眼睛了呢。”
　　“嗯？”我动了动脑袋，“我说过吗？”
　　“你说过，只是，你忘了。”
　　我随口应了一声，却将他抱得更紧：“我想你。”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他微微笑着的样子真是好看的没有天理，我真想溺死在他此刻的柔情里。
　　“你说什么，等我？”我推开他，疑惑不已，“你不是放弃了我，去了最开始的地方吗？”
　　秃头在我额头印上亲了一下：“我是去了最开始的地方，这里，就是最开始的地方呀。”
　　我惊讶地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被我放在地上的李世民，可哪里还有什么李世民，这房间里空空如也。
　　“那个，皇帝呢？”
　　秃头摇摇头：“空空，你还不明白吗？这里是最开始的地方，李世民，就是一切的开始。”说着，他拉起我走到殿门，指着外面冒着大雨缓缓行来的一队人，“你看，他来了。”
　　坐在御辇上的帝王威严而有魅力，我看着他被人抬着慢慢走近，慌乱地拉着秃头躲到门后。
　　“小心，会被发现的。”
　　“空空，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阻止魏征入梦监斩？”
　　“我……”我垂眸，“我不想再西行了。”
　　“呵，那又是为何呢？”秃头戏谑地看我。
　　我面上一紧，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别问了行吗？”
　　“空空，你在怕什么？”秃头抓着我双臂，神色忽然冷了下来，“你不愿西行，是不想见我吗？”
　　我慌乱起来，赶紧摇头：“不，不是的。师父，你，你是师父吗？秃头？玄奘？金蝉子……是你吗？”
　　秃头点点头：“是，我是，空空，你说了想我的。”他把我抱住，喃喃自语似的说个不停，“你不会不想再见我的，你是想我的，你想见我。上一回，你一直都在想我。我在化情池见到你的泪了，你的泪，搅乱了三十三重天，那滴泪里有你的情。空空，我的空空啊！”
　　我只觉得面上湿凉，抬手一抹，到底松了口气，只是流泪了。
　　可我怎么就流泪了呢？
　　“师父，你知道上一世我是怎么死的吗？”
　　“挖眼掏心。”他的手在我后背上不住地滑动，似是安抚一般，却的确叫我安心不少，他说，“两次都是，对吗？”
　　我点头，紧紧的搂住他的腰，忍不住哭起来：“所以我不想西行了，我们不要西行了好不好？天蓬说你早已成佛，叫你别被佛祖骗了，我虽然不懂他说的什么，可你既然已经成佛了，就不要再走那条路了。我也不要做什么孙悟空了，我原本就不是那只猴子，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秃头沉默半响，深深地叹了口气：“空空，你陪我一起去大雷音寺，这是最后一次，你一定要陪我。”
　　“为什么？”我不解，“你就真的这么想要那个正果？成佛到底有什么好？”
　　“空空，我早已不需成佛，你忘了我本就是金蝉子了？”秃头眸子都是深深浅浅的笑意，“可我想和你走这条路，真真正正、踏踏实实地，一起走一回西行路，可以吗？”
　　我心里百般不愿，可终是抵不住他那满是期盼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了。
　　“那猪头和老沙，还有小白马，也一起吗？”
　　秃头笑着捏了捏我鼻子：“他们都在城外等着咱们呢，我和他们约好，你不来，就不动身。”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
　　万事俱备，只欠一只猴子了。
　　“可我不是猴子。”我扯着秃头的衣袖，“我从不是那个应该陪你西行的人，所以前两次那般结果我没什么好怨的，但我不想再骗你，也不能再拖累你。”
　　“那你是谁？”秃头不急不恼地开口，神色恬淡自适，丝毫没有听到真相的惊讶愤怒，反而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我也是石猴，只不过……”我忐忑地看他，“你知道灵明石猴吗？”
　　“自然知道。”秃头还是那个样子，语气也没什么变化。
　　我却更加不安：“是父神派我来的，他和佛祖商议的是，叫我替通臂猿猴陪你西行，免了猿猴历练之苦，最后也给他挣个果位。”
　　“那你为何愿意？”
　　秃头的问题让我苦笑：“我怎能不愿意呢？花果山那么多猴子的性命都在父神一念之间，我曾试过带着猴子们避世归隐过安稳日子，可他却不愿放过我们，他叫天庭出兵，天帝自然对他唯命是从，我虽不怕神族，可哪里是父神的对手。”
　　秃头捏着我的手点头：“空空，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陪你我没觉得委屈，而且，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做什么都不委屈。”
　　“嗯，那些猴子确实无辜。”
　　“我是说你，我在乎你呀！”我纠正他，“猴儿们我肯定也在乎的。”我强笑了下，“所以，你现在都知道了，还要带我西行吗？”


第37章 第 37 章
　　出了长安城，一路往两界山去，不多时前面就出现一片树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
　　我笑起来，扯着秃头的袖子道：“你看，好大一片树林，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果子。”
　　秃头却摇摇头：“既不饿又不渴，找什么果子。空空，你我慢慢地走，再往前就该看到他们三个了。”
　　他们仨就是猪头老沙和小白，他们和秃头商定在两界山前等着我们，走的再慢明天也该到了的。
　　我挽起他胳膊笑道：“你若不想见他们，我们何不换一条路走？反正这一次也不急，且叫他们寻我们追上来就是了。”
　　“还是算了，难不成这一路上事事都要你我操持？”秃头神色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叫我有些惊讶，“叫他们跟着便是做事的，总不能叫你累着。”
　　“这有什么，以往还不都是我做。”我不以为然，“不做事每天被他们伺候，那我还不成了个废物呀。”
　　“谁说不做事了。”
　　秃头忽然推了我一把，我退了两步后背撞在一棵树上，他紧跟着凑过来，双手撑在树干上，将我环在怀里。
　　“我不就是那件事？”
　　我脸上一红，直接钻进他怀里：“知道了，都听你的。”
　　秃头叹息着抱紧了我：“空空，我的空空呀。”
　　“师父，这一回，我还是会那样的结局吗？”我在他胸口蹭了蹭，“那人到底是谁？灵山的，还是天庭的？”
　　秃头没说话，他只是轻轻地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你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不甘心。
　　“是灵山。”他说，“空空，我会保护你的。”
　　“是不是佛祖知道了父神让我代替猿猴的事？”我抬起头来，秃头眼中苦意一闪即逝，我追问道，“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他未置可否，只是重复着：“我会保护你的。”
　　“我哪里需要你保护呢？”我苦笑一声，“第一回 你也算拼命护着我，结果还不是就在小雷音里丧了命。第二回你干脆把我变作你，结果又如何呢？我从不需要你护着，师父，我要你跟我说实话。”
　　“你要听什么实话？”秃头静静地望着我，神色平淡。
　　我也平静第看他，仿佛只是寻常聊天，却不知此刻我俩的对话，竟会改变一切。
　　“我想听你亲口说，你以前是不知情的。”
　　“……空空，你为何觉得我是不知情的？”秃头诡异地看我，“你难道怀疑我和佛祖是一伙的吗？我知情又如何？难道你觉得是我伙同佛祖设局害你性命吗？”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愣愣地看着他，原本那点欣喜和期待也都存存寒凉，再生不出一丝暖意。
　　“难道不是吗？”我的声音艰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呀！真是大师兄！师父，你把大师兄找回来啦！”
　　听声音是猪头，我扭头看过去，果然见他拎着钉耙，背着包裹从树林跑出来。
　　他身后是听到动静正忙不迭跟上的老沙，还有变成白马小白。
　　“不是叫你们在两界山等着吗，怎么跑这里来了？”秃头看了他们一眼，牵过小白拍了拍它的脖子，“一点也沉不住气。”
　　老沙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放下行李：“师父，我们想大师兄呀，还想着要是在这碰不上，就往长安城里寻你们去。”
　　“胡闹。”秃头斥了他一句，“往后要还是这么不听话，当心我不客气！”
　　老沙连连答应，猪头走到我跟前，亲昵地道：“许久不见，大师兄还是老样子。你看看这小脸，俊俏的也是没谁啦！”
　　我摸了摸脸上的毛，不太明白他是怎么从一个猴子脸上看出俊俏的，只好跟他客气。
　　“瞧你说的，你才是英俊威猛，当时在天河……”说到一半我赶紧住口，天庭的事他们应该不知道，我还是少说为妙。
　　“天河怎么了？”猪头不明所以，“大师兄，你又上天庭了？”
　　我看了眼猪头和天蓬一模一样的脸，笑着点头：“嗯，在天河见到了天河之主天蓬元帅，你比他毫不逊色。”
　　猪头满意地哈哈大笑，老沙也跟着笑起来，连小白也人立而起仰头长嘶，跺着前蹄一副兴奋的样子。
　　秃头走过来拉起我的手，道：“咱们该走了。”
　　我示意他们三个跟上，转头问他：“去两界山吗？”
　　秃头摇摇头：“往南，去杭州。”
　　猪头和老沙也听见了，凑过来好奇道：“师父，咱们去杭州干什么呀？”
　　秃头抬眼看了看天，道：“了一段因果，你们大师兄的因果。”
　　我一顿：“杭州，我的因果……你是说，白素贞？”
　　秃头笑了笑：“除了她你还有欠了什么债吗？要是我们走快一点，应该能赶得上她孩儿出生，那可是文曲星投胎呢。”
　　“可，我们去又能做什么呀？”我迟疑着有点打退堂鼓，“你又不是法海，还能收了她吗？”我叹了口气，“对她我是有些亏欠，可我不知情，这也不能算我的因果吧？”
　　“是你扰了她的因果，她本可以在黎山清修，顺顺利利仍旧飞升上仙，要不是遇见你，她也不会此番下界历劫。”秃头一边走一边拉我上马，“说到底，这事和我也有关系，我们去这一趟，护她儿子平安长大也就是了。”
　　“啊？那我们不是要在杭州待上好多年啊！”猪头吃惊道，“不去西天了啊？”
　　“等白素贞的事了结，再去不迟。”
　　我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是不是因为黎山老母？”
　　“得人恩果千年记，空空，我这不过是投桃报李。”
　　“所以，当初灵山那几人是真的要杀你，老沙看见的黎山老母和普贤打起来，也是真的！”
　　脑子里的片段忽然串成了一条线，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
　　秃头高深莫测地笑笑，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疾驰起来。
　　“空空，你说我们是住西湖边呢，还是包一个茶山种龙井？”


第38章 第 38 章
　　白素贞被抓事故现场，观察员回来报道。
　　“场面那叫一个惨啊！”猪头啃了口西瓜，一脸的惋惜，“那小娘子，啧啧，可真是标致。”
　　我一巴掌扇过去：“说正事。”
　　“哦哦，正事，嗐，哪有什么正事啊！”猪头揉揉脸，“法海金钵一出，现了原形呗。”
　　“二师兄啊，不是师父吗？”老沙抱着草料转身问了一句。
　　猪头把吃过的瓜皮丢开，打了个饱嗝：“对对，哎呀，咱们秃头真是史上最帅法海了。”
　　我撇撇嘴：“你少吃点吧，赶紧做饭去！一会秃头该回来了，饭没做好他打你我可不管。”
　　猪头一凛，哼哼唧唧地起身去了厨房，老沙也去了后面喂马。
　　我看他俩都走了，便也撑起一把油纸伞出了院子，沿着小路到了西湖边，看着潋滟的水波等秃头回来，。
　　一眨眼在杭州已经过了几个月，秃头化作法海之后就一直试探着和许家人接近，这家人心地单纯善良，并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唯有白素贞识破了他的幻化，曾经找到这里来过一次。
　　只是那一回她在这院子里见了我，当时她愣了一瞬，什么也没说直接回去了，从此后也再没找过秃头的麻烦，秃头再去许家她也再没表现出什么来。
　　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继续着，直到今天，许家的孩子满月了，秃头去了许家。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不一会西湖的水面上就缭绕起一片雾气，一眼望去，山也瞧不见了，水也看不清了。
　　小路尽头秃头缓缓行来，纯白的僧袍随着他走动翩然飞扬，犹如仙人临凡一般。
　　他身后跟着一个人，直到走近，我才认出那是抱着婴孩的许仙。
　　我快步迎了上去，给秃头撑着伞，又掏出绢帕帮他擦脸上的雨水。
　　秃头笑着把我揽到怀里：“你也别淋着。”
　　我赶紧推开他：“还有外人呢，你老实一点。”
　　许仙掀了掀眼皮，轻咳一声，把怀里的婴孩递了过来：“大和尚，士林就交给你了。我会到金山寺修行，替我娘子赎罪。”
　　秃头伸手要接却被我拦住：“这孩子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你去金山寺修行，你以为你念几句经文，你娘子就没事了吗？别开玩笑好不好！”
　　许仙面如死灰：“我跟大和尚，我们商定的……”
　　“施主，你该知道我不是法海。”秃头淡淡地开口，“我是在帮你们夫妇，所以你不能去金山寺。”
　　“你帮我们？帮我们就是让我们夫妻离散，让我儿出生就没了娘亲？”许仙满脸是泪，“你这么个帮法，我真该问候你祖上八辈！”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张口就骂人呢？”我气的不行，“我师父一片好心，帮蛇，帮你娘子重回黎山，怎么你就问候他祖上八辈了？你知不知道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他是金……”
　　“空空，你少说两句吧。”秃头拦住我，转头对许仙道，“你夫妻情缘未断，十八年后自会重聚，何必急于一时。”
　　“我靠！人这辈子能有几个十八年，你说得轻巧，你以为我是妖怪可以长生不老的吗？”许仙忍不住大喊起来，“我特么一个凡人，我只想要跟娘子一起过日子，我们说好了一起慢慢变老的啊！”
　　我皱眉：“她是妖怪。你跟她过日子，是她看着你慢慢变老……”
　　“空空，你越来越不乖了。”秃头咂咂嘴，“这么补刀真的好吗？”
　　我摊手：“反正这孩子不能接，他家有姐姐姐夫，怎么好好地把亲生儿子给被人养呢？”
　　“我都答应他了。”秃头无奈，“要不这样，我们把这孩子送去黎山，叫黎山老母收做徒弟，你看如何？”
　　黎山老母指着化情池怒骂：“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我对你们还不够仁至义尽啊？看看这池水都成什么样了？我那可怜的徒弟呦！”
　　我抿了抿嘴，偏头看了眼秃头：“那什么，你徒弟不是没事吗？”
　　黎山老母猛地看过来，我吓了一跳，接着就见她扑过来要扇我巴掌，我赶紧捂住脸，结果却被秃头拉到身后护住。
　　“老菩萨，我还在呢。”秃头笑笑，“空空有再多不是，他都是不知情，不知者不怪，你又何必记恨他。只记恨我就成了，我不是答应过你么，白素贞一天不回黎山，我一天不往西天。”
　　黎山老母盯着他看了半响，终是叹了口气，摆手道：“你不用这样，西天你还是尽早去，贞儿的情劫也是她自己的因果。我不过是白生气罢了。”说着又恶狠狠地指了指我，“这个猢狲，害了贞儿还不够，连瑄儿也……哎！”
　　我抖了抖，扒着秃头的胳膊探出头来：“老仙女，你说瑄儿，是天蓬的……那个烛九阴一族的后人吗？她真的死了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黎山老母摇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她背影单薄萧瑟，看起来好不可怜，“瑄儿的情劫在天上，贞儿的在人间，是福是祸，都是她们各自的造化罢了。与旁人，都不相干。”
　　你现在又说不相干了，早还要打我呢！我翻了个白眼，表示无声的不同意。
　　秃头却道：“我们来，是想把贞儿的孩子交给您。这样我们也不必守在杭州等十八年后他长大救母，也可以放心西行了。”
　　“你们给我滚！”
　　被这么一吼，我俩还没如何，秃头怀里的娃娃倒被吓哭了，扯着脖子嚎起来。
　　秃头怎么哄都不成，我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最后还是黎山老母大发慈悲把孩子接了过去。
　　“我是欠了你们两个混账东西的吗？”
　　秃头笑：“您是最慈悲的菩萨，若是没有您，我和空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您是我们的恩人，也是这世间众生的恩人。”
　　“别给我戴高帽子。”黎山老母瞥了我一眼，“你的小情人懵懵懂懂，你确定他能行？”
　　秃头握着我的手渐渐收紧，片刻后他才郑重点头：“他一定能行。”


第39章 第 39 章
　　大雷音寺里，高台上是佛祖端坐，周围又菩萨罗汉护持。
　　秃头带着我们四个郑重下拜，一脸的恭敬肃穆。
　　佛祖挥了挥手，其余人尽皆退去，大殿里只剩了我们五个。
　　“玄奘，你终于到了。本座一直在等你。”
　　佛祖宝相庄严，声音也叫人如沐春风。
　　秃头抬头直视着他，轻声浅笑：“你也没想到我真的能到大雷音寺吧？”
　　他说着，便径自站了起来。
　　大殿之上，他身姿笔直挺拔，身上纯白的僧袍纤尘不染，衣袖无风自鼓，衣摆飘飘荡荡，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佛祖也是愣了一下，旋即笑开了。
　　“金蝉子，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佛祖敛了笑，冷冷地道，“那又如何呢？你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秃头轻笑一声：“胜，或者败，重要吗？”
　　佛祖沉默片刻，自高台上缓缓起身，一手提着□□拾级而下。
　　他每走一步，就有劲风扑面而来，一步更强似一步，等他走到秃头面前，这风大的几乎要毁了这个大殿一般。
　　猪头和老沙护着小白，我一点点地往秃头身边靠过去。
　　秃头察觉到我靠近，侧身一把抓住我的手：“空空，别怕。”
　　我点头，我其实不怕，刮个风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就是担心佛祖，这一回应该不是黄眉，也不是白骨了。可怎么好像比黄眉白骨还要叫人不舒服？
　　难道，这就是佛法？
　　可佛法不应该是春风化雨，暖人心田的吗？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向往的终极奥义？
　　秃头，或者应该说金蝉子，和佛祖相对而立，无声地对峙着。
　　金蝉子周身光芒大盛，头顶上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耀眼而炫目。
　　相对的，佛祖身上的光芒则逊色了些，并没有那么亮眼。
　　“金蝉子，你与我大道相背而行，该及早觉悟才是。”
　　“世尊，你总是大道，可大道又是什么？”
　　“大道便是佛法，是我之佛法。”
　　“世尊错了，佛法不分你我。”金蝉子双手合十，神色安然，“佛法不离世间觉，这是你说的。众生之心意便是佛法，众生安好便是大道得行。”
　　“若是众生不尊我灵山之法，那便是邪妄！”佛祖忽然变了一副赤面獠牙的模样，暴戾地吼了起来。
　　金蝉子身边的光芒渐渐消失，他抬眸看了一眼现出愤怒相的佛祖，冷笑道，“你伤不了我的，你忘了，我早已成佛。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我看着他微微蹙眉，低头看了眼胸口上透出的刀尖，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我。
　　我后退两步，摊着满手鲜血，走到世尊身边：“师父，对不起。”
　　佛祖笑：“我虽不能伤你，可只要有能伤你的人，那便足够了。金蝉子，你斗不过我的。”
　　“空空，为什么？”
　　金蝉子，或者现在应该叫他秃头，完全没有理会佛祖，他盯着我，那眼神似乎要穿透我一般。
　　我耸耸肩：“我说过，我不是猴子，不是你的那一只。”
　　“你就是我的，你怎么知道我的猴子是哪一只？你又凭什么说自己不是！”他急急地说着，鲜血自唇边缓缓滴落。
　　“我不是，玄奘，你现在看看我是谁。”我现出原形，“从始至终，我是六耳猕猴。”
　　“你在说什么？！”秃头忽然大喊一声，“你骗我，你为何骗我？”
　　“师父……”
　　“你没有资格叫我师父！你给我闭嘴！”
　　他扑上来掐我的脖子，我扎着手没有反抗，只任由他掐着，也许他是该发泄一下。
　　只是他却并未用力，看起来暴怒疯癫的样子，其实那双手温暖又温柔。
　　我心中疑惑，却听到秃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空空，你该知道我早已成佛，世尊的把戏骗不过我。”
　　我惊恐地转头，果然佛祖还是那个看好戏的样子，袖着手在旁边一脸的嘲讽。
　　他听不到玄奘的声音，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
　　“这不是幻觉，空空。”玄奘双手一拉，身体侧开，便把我推了出去。
　　我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再转身却见大殿上玄奘还掐着我的脖子发疯般地晃着，旁边是佛祖，还有满是错愕的猪头、老沙和小白。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看看那个殿上毫无反应的自己，我这是，离魂了？
　　我想试着回到自己的身体，面前却出现一个身影。
　　抬头，果然是他。
　　“空空，你随我来。”
　　“我不去，你放开我。”我想挣开他的手，向后退着口中还在求他，“求求你了，玄奘法师，你放过我吧，我只是听□□，是他教我这么做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空空，你怎么忽然敢做不敢当了？”他偏着头研究似地看我，“你不是一直都这么想的吗？”
　　“我，我想什么了？”
　　“你一直都觉得如果没有我，那就不会有这趟西行，你以为杀了我，便能换回自由。”
　　我摇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从没这么想过！”
　　“那你为何骗我进小雷音？”
　　我想把手抽出来，可他还是攥得死紧，我无奈道：“那我马上后悔了，我求你不要进去啊，我没想过要你死。”
　　“那你刚才又是在做什么？”秃头指了指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这是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我知道你有大神通，可你早已成佛，你该知道苦海无边，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得解脱。”
　　我咬牙道：“我不是你的那只猴子，那只石猴被父神和佛祖骗了，他被压在五指山下。我只是他临时找来的代替品，只因我和石猴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世尊的伎俩瞒不得你，你该知道我不是你的猴子，是不是？”
　　玄奘居高临下定定地看着我许久，我本以为他要么大发慈悲放过我了，要么勃然大怒处置了我，可谁知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着伸出手，按在我头顶上揉了揉，说道：“是，我早就知道，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等了这么久，用尽了法子，都没能让你主动坦承这些，今儿个真是没枉费了我这一番心思啊！”
　　“空空，你既然承认了，那我便也告诉你一句话，你说好不好？”
　　“什么话？”我莫名不已，“你早知这些，原来就是在等我自己坦白？”
　　玄奘笑得温和，他拉着我起身，淡然开口：“那句话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空空，你说自己不是石猴，你怎知那五指山下的石猴就是真的石猴？”


第40章 第 40 章
　　“空空，你觉得这一回，我们是否有胜算？”
　　玄奘的话好似一个炸雷，在我脑子里砰然炸响，我呆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猪头几人。
　　胜算？
　　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是我曾经说过？
　　“师父，放弃吧，我们没有胜算的！”
　　“我身许佛，可佛障我目……我身许佛，可佛乱我心……”
　　这是我和玄奘，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
　　那一日，南海紫竹林里，父神往赴观音之约，却是为了见西天灵山的佛祖。那时，他带着的宠物猴子，正是我……
　　“世尊是早晚要灭度的，末法之时，只有金蝉子可以继承衣钵，继你志愿弘扬佛法。到那时，佛法可还是今日的佛法，可就没人知道了。”
　　“金蝉子佛理虽通，却尘缘未了，只要拿捏住那个人，不愁金蝉子不入彀中。”
　　“那世尊准备如何做？”
　　“父神通晓天地古今，自然知道如何做。”
　　“我的猴子冥顽，也许一个正果位，比较适合他。是吧，空空？”
　　“既如此，便说定了？”
　　“说定了！”
　　……
　　“世尊，你现在杀了石猴，岂不是叫金蝉子心无挂碍，那咱们之前的约定……”
　　“父神多虑了，依贫僧所见，金蝉子定会用金身重塑悟空的真身，等他转世投胎，这世间便再没了金蝉子。”
　　“可他果位仍在，修为还在，转世又不是不可以修行。”
　　“悟空的神魂已被我打散在三界，他要么不理会，便是失去挚爱，心念有缺再不圆满，要么就舍弃修为，与爱人双宿双栖。”
　　“若是他选了后者，那自然又在你拿捏之中了。”
　　“是你我的拿捏，父神别忘了，此悟空非彼悟空。”
　　“哈哈，世尊啊世尊，想不到你才是老谋深算的那个！佩服佩服！”
　　……
　　记忆清晰地回笼，过去的事一件件袭上心头，我又后悔又愧疚，泪流满面着扑倒在玄奘脚下。
　　“师父，你做了这么多，是为了我吗？”
　　玄奘苦笑：“不然还能为了谁？”
　　“师父，我对不起你！”
　　千言万语，我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如果可以，我真想立时灰飞烟灭，至少不比面对玄奘，不必被这愧悔折磨。
　　这份愧悔，将来是要伴着我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
　　“空空啊，你以为为何他们说我可以承袭世尊衣钵？你以为我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你又怎么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父神的宠物？”
　　“世尊他们算对了一点，那就是我会爱上一只猴子，可他们却算漏了哪一只。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偏偏喜欢上了你。”
　　“只不过，我错在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是我没护好你……”
　　“不！”我抱着他的腿拼命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师父，求求你，放弃吧！”
　　“上一回你就要我放弃，这一回怎么还是这话？”
　　他低着头，脸上无喜无悲，伸出一根手指接住我的泪，放进嘴里尝了尝。
　　“咸的。”
　　我泪如泉涌：“师父，你舍弃正果为我造这三世幻境，耗尽了你的修为，可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知道啊！”
　　“空空。”他弯腰拉着我起来，眼中满是怜惜，“我何尝不想把一切都告诉你，可你神魂有缺，本就极其危险，我若再如实相告，难免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有叫你重新经历一次，慢慢想起以前的事，你散落的三魂才可能重新融入身体里。只可惜……”
　　“可惜什么？”
　　玄奘摇摇头，捧着我的脸轻声道：“可惜我来不及凑全你三魂，到底是叫世尊钻了空子。在第三世里，你只有一魂是自己的，其余本应是我注入的两魂却被世尊和父神以大神通替换成了通臂猿猴。”
　　“那又如何，那不过是幻境罢了。”我将他的手按在脸上，勉力笑着宽慰他，“我们可以，重新再来。”
　　玄奘望着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没说，他只是含笑看着我，放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
　　我反复地劝他求他，又哭又笑，像发了疯，却再唤不起他半句话应答，这让我慌乱不已。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想看他点头，听他说“好，我们重新来过”，等来的，却是他清冷的声音给我新的绝望。
　　他说：不能重来了。
　　“为什么？”我急急地扯着他，扑进他怀里哭喊着，“为什么不能重来，都已经重来三次了！师父，求求你，求你再来一次，我这回一定好好的，师父啊！师父！”
　　可我再等不来玄奘说话，恍惚间他竟然推开了我，缓缓地转身离我而去了。
　　我哭喊着想要追上去，可眼前一片白色的光芒刺眼，我什么都看不见，更摸不到他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语气戏谑。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不能重来。”
　　我抬头，可四下里都是白色的光，佛祖不见了，大殿消失了，猪头老沙他们也没有了。
　　天地间归于混沌，却独独剩了我一人。
　　“你是谁？”
　　“猴儿，我是父神，你忘了吗？是我把你从石头里炼化出来的。”
　　我转了个圈：“你在哪？”
　　“你看不到我。”
　　“你把师父还给我！”
　　“要怎么还？”
　　“我要见到他，和他在一起！”
　　“可他不是被你一刀刺死了吗？”父神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好整以暇，似乎很期待我会怎么回他。
　　我摇头：“那是幻境，他刚才说了，不是真的。”
　　“对你，不是真的，可对他，从来都是真的。这是你和他最后的机会，他已经去投胎，不会再回来了。”
　　“投胎？怎么可能！他早就成佛了，怎么会重入轮回？你别想骗我！”我气的咬牙，“你目的达到了，你的宠物早就得了正果，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你身为父神，做出苟且的勾当，你就不怕三界众生知道之后英名丧尽？”
　　父神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怕什么，天地都在我的鼓掌之间，天庭都是我造的，你觉得有谁胆敢反抗我吗？”
　　我愕然无语：“所以，玄奘他，为什么会死？”
　　“他用自己的金身重塑了你的躯体，又搭上全部修为造了三世幻境，如今一朝前功尽弃，不死难道你想叫他做我的位子？”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帮你，还有金蝉子，只看你愿不愿意。”
　　“你说！”我急急点头，“我什么都愿意！”


第41章 第 41 章
　　三月早春，长安净土寺。
　　天刚亮，眉目清隽的小和尚提着篮子走出庙门，一路往西市去。
　　他神色欣喜，脚步欢快，一蹦一跳的样子看起来特别讨喜。
　　我跟在他身后，感慨之余也不由得心生欢喜。
　　十世了，我在凡间辗转十世，终于让我找到了！
　　也许是近乡情怯，我甚至不敢随意落下脚步，我以为是怕惊动了他，也怕惊醒了自己。
　　“你看到了，就是他，再过几年，他就会发愿往西天求取真经。到那时，你就可以出现了。”
　　观音菩萨穿着一件胡服，抱着胳膊微微笑着跟在我旁边。
　　我脚步一顿：“我现在就可以带他上路，为什么还要等几年？”
　　“你当然可以，可他现在才多大？你叫他去天竺，他懂吗？”
　　“我懂就行了。”我盯着小和尚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莫名激动，“我懂就行了。”
　　“还不是时候，别忘了你答应过世尊的话。”观音的声音忽然冷肃起来，“我劝你，莫要因小失大。”
　　我笑笑：“因小失大的不是我，从来都是他。”
　　说着我向前迈步，想追上去看清楚小家伙的容貌，可面前景物却忽然变幻，平地升起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
　　我惊讶地看向菩萨：“你这是作甚？”
　　“悟空，五百年来你都在寻他，现在寻到了，便该回五指山下等他，不是吗？”
　　我简直卧了个大槽。
　　“你踏马的坑我？”
　　菩萨笑笑，挥手扇了我一巴掌，语气温柔：“我就是坑你啊。”
　　我揉了揉脸，问道：“要等多久？”
　　观音菩萨双手合十：“没多久，最多十五六年吧。”
　　我特么……
　　于是我就又回到了五指山下的那个小山洞里，每天看着洞口日升月落，飞鸟掠过，是不是丢下点排泄物什么的。
　　偶尔白素贞会来看我，给我带几颗桃子，然后聊聊天什么的。
　　虽然有时候她会想起瑄儿，然后跳进来揍我一顿，但大多数时候我俩都是很和谐的。
　　我挺喜欢她常来看我，她也喜欢带着果子来投喂。
　　她说我是她捡来的宠物，她帮玄奘看着我，等玄奘来认领就可以放心了。
　　“我不是宠物，猿猴才是！”我吃了口桃子，例行争辩了一句，“父神喜欢它，我只是父神炼化的石猴。”
　　白素贞把桃核丢进洞里：“猴子精！”
　　“我警告你蛇精病，再往洞里扔桃核我跟你拼了！”
　　“那你拼呀！”
　　说完，白素贞的头忽然变成了蛇头，一长串的桃核像下雨似的喷射进洞里，一眨眼的功夫，洞里的桃核就埋到了我胸口。
　　“我说，贞贞妹，你要么就别吐这么恶心带着粘液的桃核，要么呢就多吐一点，直接把我闷死算了。”
　　白素贞变回美女样，娴静地坐在洞口边上的大石头上，双脚晃来晃去。
　　“小空，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应该答应他们的条件。”
　　我在桃核里扒拉了几下，抬头问她：“什么意思？”
　　她忽然跳下来，趴在桃核上撑着下巴看我：“你再见到的，并不是曾经的金蝉子，那个为了你舍弃金身正果耗尽修为的玄奘，永远都不会是了。十几年后从这里经过救你出来的，不过是个凡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记不得，你和他之间，再没了那些曾经的牵绊，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眨眨眼：“所以呢？”
　　白素贞叹了口气：“师父曾经问我想不想和许郎再续前缘，你知道的，我俩还有情缘。可我不愿意，因为许郎早已转世，他记不起我了。我面对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我听了她的话沉默半响，笑着抓起一颗桃核递到她面前。
　　“你看，桃子吃没了，桃核不是还在吗？”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其实你说的这些，早在大雷音寺我就已经想到了。可是，当初师父决定舍弃金身又造幻境让我重生的时候，他难道没想过自己将要面对的，也是个陌生人吗？”
　　“我终究是没能想起他来，他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了，可他也没有后悔过，甚至到最后他都是欢喜的，因为他从不后悔，也不遗憾。他是真的修成了正果，他不悔、不惧、不忧、不怖，他只做自己想做的，求仁得仁，自在逍遥，。”
　　“我猜这就是所谓的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吧。”
　　白素贞嗤笑一声：“他连你都没度成，还谈什么普度众生？”
　　我依然笑：“众生、一人，有区别吗？”
　　白素贞愣了片刻，点点头：“小空，你好像真的悟了。
　　远远地似有三清铃音传来，我收敛笑意，屏息静听。
　　白素贞神色一动，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别急，我去看看。”
　　我点点头，又急急地道：“你别吓着他了，他这一回，只是个凡人。”
　　白素贞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凡人是吧？那就不知道他佛心是否坚定了呀，不如我去试试。”
　　尼玛！
　　“你先把这些桃核……”
　　我话没说完，白素贞就已经闪身远去，洞里的桃核也都一下子消失。
　　“这蛇精病倒还算有点良心。”我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
　　正打算扒着洞口看一看，眼前却闪过一道金光，我蓦地一惊，目光落在洞里石台上的金箍上。
　　原本黯淡无光的金箍此刻正闪闪发光，我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已经在洞中等了十几年。
　　难道这一回真的是玄奘到了？
　　我快步走到石台前，拿起金箍看了看。
　　观音是怎么说的来着？
　　“只要你提起以前的事，金箍就会变得越来越紧，让你头疼欲死。但如果你不带上金箍，他肉眼凡胎，就看不到你。不过这金箍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你带上之后，便有了无边的法力，也有了不死之身，从今往后，便是斗战胜佛了。”
　　真是赔本的买卖呀！
　　我叹了口气，还是戴上了金箍，成佛原来这么简单吗？我对着光滑的石壁照了照，果然还是那个英俊的少年郎，这幅模样，也当配得起我家秃头了吧。
　　我从石台下面抽出一册书，那是白素贞从后世带回来的小说，上面写的都是我们这一路西行的故事。
　　上面说，秃头会变成一个木讷又执拗，不肯相信我的迂腐僧人，而我，则一直保护着他，一路到西天。
　　我双指轻弹，书册便燃了起来，我看着它烧成灰烬，又看着那灰烬随风散去。
　　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我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呀，只要是他，那就够了。
　　洞口传来声响，我举目相望，一个和尚正探头看进来。
　　四目相对，眼前人还是那般绝美的容貌，还是那般出尘的身姿，只是少了些记忆里的霸气决绝，眼中也不再有那情深不寿的眸光涌动。
　　我看着他，一瞬间竟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还是那个执杖而立，衣袂翻飞的秃头，仿佛看到了他舍弃正果金身时的那一刻。
　　“失去你，纵使我渡尽世人又如何？”
　　两行清泪落下，我终是苦笑无奈，到底是我，欠了这世间一尊真佛。
　　洞口的和尚古怪地看着我，讷讷地开口：“那东西被我揭了，你出来吗？”
　　我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点头：“好，师父啊，你且走远些，我出来时恐动静大，莫惊着你了。”
　　——正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猴子写一本扑一本，什么频道都hold不住。当然也有自己的原因，又忙又懒总断更，而且还不会写热题材小甜饼。所幸这本也是短篇，隔了那么就才完结真是对不住各位小天使们。这一本也不V了，就这样吧。接下来一边继续填坑，一边打算开新的古耽。
　　新的坑决心日更，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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